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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修道人出世不是空口白话，所谓自我皆足，修行高深者若是愿意，坐卧行走，吃食用度，一概无需外求。
&esp;&esp;等到他出了山景，来到了开阔地上，见道路之上往来到处都是机巧之物，有的是借助人力，有的是铁木机关，还有的则干脆是驾驭妖物。
&esp;&esp;不过他留意到，能驱驭妖物的，俱是衣冠上流之人，大多数人还只是用寻常车马。
&esp;&esp;也许是他盯着的时间长了一点，一个马妖忽然腿脚一软，拖拽着的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里面的人骂了一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出道：“老青，怎么回事？”
&esp;&esp;马妖偷偷看了重岸一眼，不敢说自己被吓倒了，只是道：“小妖方才走神了，还望主家恕罪则个。”
&esp;&esp;车厢传出另一个女子的埋怨声，“我就说这匹马老了，你偏不听，偏不听，你看看……”
&esp;&esp;“好了。”车中之人有些不耐烦，“大街上吵什么，有话回去说，家里的马妖就这么一头，你那兄弟要是肯将他那匹借我，我用的着这老马？”
&esp;&esp;“哟哟哟，都是我的不是了，我兄弟上次借你的三万钱……”
&esp;&esp;“好了好了，这都三年前的事了，你不烦我还烦。”
&esp;&esp;“我就知道你烦我了，你是不是又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了？”
&esp;&esp;“行了行了。”车主人很头疼，避开话题，对着马妖呵斥道：“今回是去吴府之上，你到时候不要再给我丢脸。”
&esp;&esp;马妖低头道：“是，主家。”他又飞快瞟了一眼，见那道士已经不在了，这才小心迈开蹄子走了起来。
&esp;&esp;重岸在外看着心情复杂，真是没想到，原来为祸一方的妖怪，如今居然变成这般模样了，可不管怎样，这总不是坏事。
&esp;&esp;他并无目的，沿着大街而行，逐渐来到了人流开阔之地，见两边都是高阁广厦，大多数东西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过他一眼看过去，大致能知道是用于何途的，就是没想到门类如许之多，简直数不胜数。
&esp;&esp;道士似是在这年月依旧有着足够高的地位，一路行来，并没有人上来问话，特别是他貌相英挺，仙风道骨之相，一些人还主动让道。
&esp;&esp;这时脚步微微一顿，因为看见一个鸡肉铺，可谓香飘四溢，只是店主却是一个带着大红冠的鸡怪，在一般人眼里也只是头发有些怪异的竖起。
&esp;&esp;那鸡怪倒是与马妖不同，见重岸目光向自己，也是一眼瞪过过来。
&esp;&esp;笑话，他可是有册书的，是国朝承认的正经妖怪，可不是那些地上卖苦力的牛马。
&esp;&esp;重岸这时走了过来，打量了几眼，问道：“你这是卖的是鸡肉？”
&esp;&esp;鸡怪翻了个白眼，他把袖子挽了挽，“这么大的招牌挂在这里呢，还能有假，都是一窝里的，身上那几两肉我不比你们更懂？”
&esp;&esp;这时有一个男子走了进来，鸡怪立刻换了一副笑脸，点头哈腰道：“客人想要点什么？”
&esp;&esp;客人对重岸似有些敬畏，没有多说什么，要了一只整鸡就匆匆走了。
&esp;&esp;鸡怪还在后面连道慢走。
&esp;&esp;重岸好奇道：“你倒是对这些寻常人很客气？”
&esp;&esp;鸡怪对着外面拱了拱手，道：“那可是衣食父母。”旋又露出轻蔑之色，“你们这些道观现在可管不到我们了。”他一个侧仰，大拇指向后一翘，指着后面某个大印，道：“瞧见了没？府印！有国朝给咱们撑腰！不服气？忍着！”
&esp;&esp;重岸点点头，深以为然，这年头，能成精的妖怪果然硬气！
&esp;&esp;他转身就走。
&esp;&esp;鸡怪伸长脖子看着他离去，双手把袖子一扯，哼了一声，道：“什么年月了，在这充什么道爷？”
&esp;&esp;这时不远处一声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店家？店家！有人没啊？”
&esp;&esp;鸡怪脸一垮，赔笑道：“哎，来了，来了。”
&esp;&esp;重岸下来行行走走，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东西，倒是大开眼界，走到了一条河堤边，却是见到了两个鱼妖在那里吐泡沫闲聊。
&esp;&esp;他侧耳一听，便有窸窣声音传来。
&esp;&esp;“这水是一天比一天差，还不能挪窝。”
&esp;&esp;“你的户籍就在这，哪都不能去，这是国朝的规矩。”
&esp;&esp;“哎，我想去乡下，拿里山清水秀，风和日丽，无忧无虑。”
&esp;&esp;另一条鱼怪鄙夷道：“去了那里，每天能有人给你喂食？你还囤得下这一身肥膘么？”
&esp;&esp;那鱼怪叫屈道：“可我也卖力气的啊，前些天我一天蹦跶了五百多回，那个给衙门画鱼跃龙门图的还嫌不满意，说什么我鳞片不够亮，体型不够正，连胡子都没有，可老子我是草鱼啊！”
&esp;&esp;重岸失笑摇头，离开了这里，渐渐又走到一条繁华大道之上，这里更是遍布高楼，人流如织，喧闹异常。他隔远见到一个灵晶大幕，驻足停留下来，那上面正有两个人正在辩讨。
&esp;&esp;题目倒是有兴趣，说得是灵怪算不算妖。一说当是，因为灵怪非人非妖。另一说不是，因为妖不认人不认，下来又讨论该不该给灵怪发敕诏，居然妖怪也有了，也不能厚此薄彼。
&esp;&esp;重岸看得津津有味，真世道真是光陆离奇。
&esp;&esp;倒是灵怪这东西，以往倒是有一些，不过都处在偏远地带，比妖还少见，现在看来还低妖一等。
&esp;&esp;看了许久，他迈步离开，不久，来到了一家门前摆着财官石像的酒楼前，他留意到方才见到的那马车就停在马厩之中，那马妖正被栓在那里。
&esp;&esp;他想了想，走了过来，道：“这位道友……”
&esp;&esp;马妖也瞧见了他，也有些紧张，听他这么说，连忙道：“不敢，不敢，哪敢和道友称友，叫老青就好。”
&esp;&esp;重岸道：“我见道友似被主家不喜？”
&esp;&esp;马妖叹了声，道：“嫌我吃得多，跑得慢。”
&esp;&esp;重岸道：“我观道友也有几分道行，我一路过来，听诸多妖物都言，在城府之中申一张诏书，就可自由行走，道友没去申么？”
&esp;&esp;马妖撇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在申了，在申了。”
&esp;&esp;重岸道：“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esp;&esp;马妖叹气道：“我生下来就是牛马，祖上世世代代都是牛马，申了之后，我还是牛马，那不是白申了么？主家虽然鞭我打我嫌弃我，但好歹有个安身之地，且除了做牛马，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啊。”
&esp;&esp;重岸若有所思，这时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声，马妖顿时一个哆嗦。他道：“那是什么？”
&esp;&esp;马妖道：“定是哪个妖匪！”他唉叹道：“此事过后，一定会再严查我们，主家又要破费了，日子更难捱了。”
&esp;&esp;重岸望着某处，道：“这事常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