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折娘死了,爹走了,柳闲原以为他会在皇帝舅舅的庇护下过得不错,这才没有反驳沈高峯要接他进宫的提议。可他竟敢默许人欺负大将之子,是他意想不到的蠢笨。
听闻此事后,他当夜便拎了一盏灯,无视了皇宫重重宵禁制度,于雪夜走入深宫,推开掉漆宫门后,看到了躲在幽暗湿冷的深宫角落,蜷腿埋膝,缩成一小团的谢玉折。破宫殿里残弱的烛火拉扯下,他瘦成了个变了形的糯米团子。
谢玉折听到脚步声后就害怕地瑟缩了起来,可在看到是他时,眼睛突然亮了。他已经很久不会在看见他时哭泣,那时还笑出了两个弯弯的月牙。
而柳闲却看到,曾经爹疼娘爱的小孩,连擦破点皮都有人难受的小孩,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都有人想飞上去摘的小孩,在隆冬的大雪下,穿着薄薄单衣,鞋袜都已被融化的雪水浸湿了,泡得皮肤皱起。他还那么小,身边却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甚至那破蜡烛,都完全照不清东西,只会弄瞎人的眼睛。
柳闲回之以笑。
倘若在这个人间身份真有那么重要,可在他们心中谢玉折公主之子的身份不值一提,那只能怪天子的眼线太少,谢镇南怕被人说结党营私瞒得太好,怪这本书的作者写书时压根没管逻辑,这些人的脑袋太糊涂,竟然忘了谢玉折是他的义子,外出征战的谢镇南,拥的不止一支兵。
那时他身体弱,抱不动小孩,便让弯下腰对还不及他腿长的谢玉折道:“小玉,回家路太远了,外面在下雪。你先在这里等等我,我去让你舅舅安排一抬轿子来。”
他原想去金龙殿把沈高峯从被窝里扯出来,上奏说“陛下,请您亲自为我儿抬轿”,谢玉折却怯生生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他问:“不坐轿子吗?”
谢玉折点头:“哥哥,我想和您一起走回去……可以吗?”
“小玉想怎样就怎样。”为谢玉折披上早已备好的小披风,看到他稚嫩的皮肤上斑驳的伤痕,柳闲轻轻拿起他的手,开口时声色冷得自己都没察觉:“这些是谁弄出来的?三皇子?”
谢玉折急忙把手抽走藏到身后,连连摇头说:“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摔的!”
哪有人会在手臂上摔出指甲印和咬痕的?一直纯净的四岁小孩,已经被人欺负到学会撒谎了。柳闲蹲下身看着他,一字一顿说得决绝:“小玉,你不用骗我,也不要怕任何人。”
“无论你爹娘或我在不在你身边,你都不必害怕任何人。可以躲在角落流眼泪,但在这之前,要让他们不敢再对你动手,否则你只能边哭边躲,哭一辈子。”
他抬手捏了捏谢玉折已经瘦到陷下去许多的包子脸,笑说:“而且,我现在在你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