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不想和我在一起吧,之前说的都是骗我的,你还在报复我,是不是?”
聂桓没有把头抬起来,声音很闷。
确诊那晚他在她病床前彻夜未眠,头痛欲裂间所有的回忆都开了闸门一样涌入脑海。
“不是,我是真心的,只不过我也没想到上天这么喜欢我,舍不得我离他太久。”
她抱着胳膊口吻略有得意:“天上一定是又缺美女了。”
见他不说话,空气冻得马上要结冰,迟樱叹了口气没办法地过来伸出双臂堪堪地抱他宽阔的肩膀,温柔地说:“说不定下辈子我们还能像这一世一样再次相遇呢,事不过三,下次我保证肯定不会再死了。”
“聂桓,别难过了,大不了你也死呗。”
迟樱忽然拍拍他的后背:“我还想问你呢,上次我死了以后你怎么样了?”
他终于仰起脸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顺着她张开的怀抱躺在她腾出来的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胸口。他神色镇定了不少,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语:“你猜猜为什么我们这次年纪一样大?”
瞬间领悟的她拖长尾音哦了声,笑得不怀好意:“我还以为你拿我的尸体做什么奇怪的事了呢。”
“上次没来得及,”他放弃挣扎一般将恶劣和阴暗都从眸子里抖落出来,伸手覆上她的小腹,“这回我试试。”
她单手扣住他的脖子象征性地收了收:“我还是现在就把你送走吧。”
“姐弟恋也不错,你说呢?”他沿她的鼻梁吻向双唇,一副落败陷入疯魔的模样,“不过我只能让你一岁。”
因为零下十八度的冰库能让他至多留她一年。
迟樱不躲不闪主动伸舌头先入阵地,眼神柔和,“可我对弟弟没兴趣,我不想照顾人。”
“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他只能用玩笑来遮掩自己在畏惧中颤抖的内心,他怕或许他们根本没有下一世。
那么此刻每一秒的相拥和依偎都将是他扣动扳机前最后的念想。
过两日到了要做靶向治疗的时候,她脚踩拖鞋,身上只着病号服,借着上厕所的缘由在聂桓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
他立马带着人调监控,发现她的身影出了医院大门后飞也似地追了过去。
边追边懊恼,都是他的错,他怎么会轻易相信她会乖乖听话。
所幸她没有跑远,最终他在医院附近滨海广场上发现了她。迟樱坐在树荫下的长凳,手上不知哪里搞来的面包,一下下撕成小块拿来砸地上成群的鸽子。
微风不燥,吹起她乌黑柔亮的长发,眉眼清澈纯明,情绪宁和静谧如山谷里的涓涓细流,头顶破碎的光斑在她身上随性垂落,将苍白的肌肤微微照暖。
美好,却可能随时逝去。
聂桓心口一紧,快步走来,菱形的唇抿起,脸色不怎么好看。
她盯着地上鸽子,目光从未触及他的一角,却仿佛已提早知道他的存在,拍拍身边的空位:“来看鸽子走路,好搞笑。”
“回去吧,宝贝,别闹了。”
他坐在她身边隐忍愠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缓。
“阿姨她们都着急了。”
然而她只是继续撕下一块面包丢在一只正在发呆的鸽子脑袋上,面上依旧带着不慌不乱、仿佛置身事外的浅浅笑容。
“你就这么不想活吗?迟樱,乖乖听话接受治疗很难?”
“我不奢求奇迹,多争取几个月都不行是吗?”
“你非要和我作对,你就是想从我身边逃走,先哄我开心,再转头把我扔了好折磨我。”
“我好贱啊。”
他渐渐失去理智,癫狂地独自说着这些话,抓着她胳膊的手不自觉加大力道把她牢牢禁锢。明明有些吃痛,她却面不改色,聂桓觉得她那外在和煦实际冷得要死的眼神看着他就是在看一个笑话。
忽然他双手向上掐住她的咽喉,眼底翻腾暴虐,语气绝望:“我现在把你杀了吧,反正你也不想活。”
他颤抖着收紧手掌,逐渐模糊的视野里看见她痛苦得皱起眉,余光里自己左手中指的戒指还在挣扎着闪光。
迟樱双手垂在两侧,没有半点的抗拒,缓缓闭上眼。
看见她了无生气的样子,聂桓的心脏被捣烂了一样开始剧痛,他迅速松开双手把她抱在怀里急切呼唤她的名字,双肩颤抖不停,整个人仿佛陷入至暗的炼狱。
明明夏意在变浓,他却只觉像在寒冬,四肢百骸都被雪埋没了,他好冷。
“对不起,是我错了,不要死,求求你,迟樱,不要死。”
“睁眼看看我,宝贝,对不起,我做错了……”
在他的眼泪滴到她脸颊,她忽然张开眼睛:“好啊。”
“那我就睁开吧,免得一会你鼻涕掉我脸上。”她咳了两声而后勾唇坏笑,伸手把他拉到怀里。
聂桓愣了两秒,松了口气,浑身力气被瞬间抽走了一样任她环抱,高大的身躯紧贴着她娇小的身子,犹如受伤的困兽。
“我知道你想再延长些时间,可是那么做真的有意义吗?我不会高兴,你也不好过。”
“聂桓,夜里我痛得睡不着,怕你着急,我只好装睡。”
她无奈地望着他苦笑。
“虽然我不爱你,可看你这样也会觉得心里怪怪的。”
高她快三十公分的少年身体里装着两世同一的灵魂,卸下所有的精明哑声流泪。
“还有,你上一世明明戒了烟了吧,怎么这次又捡回来了?虽然你好好地换过衣服,也把嘴巴漱的干净,但我还是闻到尼古丁的味道了。”
她抚摸少年的头发,轻柔地叮嘱道:“不能抽烟啊,伤肺。”
“下辈子再抽烟,我真的不会理你了。”
说着她的鼻血又不合时宜地流了出来,仿佛像敲打钟表提醒时间的判官,她随意地抬起胳膊蹭了蹭,却把自己蹭花了脸。
聂桓眉头紧蹙,顾不得满脸泪痕,立马把她打横从座上抱起脚下生风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子。怀里的她声音已然虚弱,却依然在找着笑话说道:“说实话你长得真的很帅,你要是没这么帅我可能出血没这么严重。”
“你应该开心,这回我是被你帅死的。”
他吩咐司机快开到医院,实在没心情和她说笑,“别说了,我宁可毁容也不要你有半点差池。”
“毁容的话,我就不要你了……”
她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