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活着回来,就是为了陪你。”
托娅生产的日子将近,肚子一天比一天笨重,人也越来越慵懒。
她常常一个人到扎布苏住过的毡帐坐坐,躺在扎布苏睡过的枕头上,贪婪地深嗅着那股木屑、篝火、阳光和鼻烟混杂的味道,那是属于大哥的气息,仿佛有安神镇定的效用,这么多年来,不曾改变。
她环顾四周,想找找扎布苏留下的其他痕迹,可他来得匆忙,走得决然,几乎把这间毡帐掏空了。
她不敢说话,怕听到那空洞落寞的回声,几个月前,她亲自布置了这里,如今他一去不返,又要亲自清理,她苦笑着:“该死的扎布苏。”
旋即又一头扎进扎布苏的被窝里,却忽然在枕下摸出一个冰凉的小物件。
那是一个精巧的长命锁,锁身刻着她看不懂的文字,于是找来乌珠穆沁博学的老祭司,老祭司精通多国语言,无所不知,打眼一看,便说上面写的乃是西凉文字,意思大概是保佑孩子平安健康的意思,而锁背面的图腾则属于尔朱氏的。
尔朱家是西凉羯胡族的一支,世居尔朱川,此地流经神池和五寨,人丁兴旺,是极有威望的军阀。
托娅把这东西随身携带,常常半夜揣摩,隐隐惴惴不安:“或许是大哥在战场上捡到的,西凉士兵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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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月过去了,扎布苏忽然回来了,托娅从奴隶的口中得知这桩消息,兴奋得在原地转圈,牧仁看见她这副模样,展颜而笑:“这下好了,这次你们都冷静了,不要再吵架了!”
托娅眼放精光,匆匆抿了抿鬓发:“放心,我这次绝对不会提帮他娶妻的事情了。”语罢,便披了件衣服迎出去。
这一天,山花烂漫,远远地,她便望见了扎布苏,他单手牵着缰绳,走马观花地四处张望,嘴里还吹着悠扬的呼麦。
马厩前,托娅截住他,怯生生地问道:“你回来了?”
扎布苏翻身下马,神情不大自在,搔了搔后脑,眼神游移不定:“我就是回去看看朝鲁,想他了!这几天人家把我照顾的可好。”
“你的气色好多了,”托娅盯着扎布苏的脸,他剃掉了蓬乱的胡须,唇边泛青,显得有几分青色,托娅瞧着他,不禁展颜而笑,“达来和朝鲁还好吗?”
扎布苏转身去系马,没滋没味儿地回道:“他们一家人很好,他们的小女儿和差不多和查苏娜一样大了。”
一种化不开的尴尬和生疏就这样横艮在兄妹两人之间,扎布苏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弄丢了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而托娅也如履薄冰,不敢直面他的盛情,她知道,自己的清醒会将扎布苏刺伤。
托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从怀里拿出那枚长命锁:“大哥,这是我清扫你毡帐的时候发现的,你哪儿来的呀?”
扎布苏仿佛被芒刺斫伤,期期艾艾地笑道:“战场上捡的,战友说,这是名贵的材料,便想着回来给你的孩子。”
托娅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有私生子了!”
扎布苏皱着眉把长命锁夺过来,哑然失笑地弹了她一个凿栗:“我七年没见过女人了,哪里来的私生子,你也真会联想!”
涣然冰释的感觉,托娅知道,她和扎布苏,这样就算暂时和好了:“你那么宝贝,还藏枕头底下,谁知道呢?”
扎布苏大着胆子把她搂紧怀里,深深一拥:“最近还好吗?是不是要生了?”
托娅娇嗔着,倒着这半个月来的苦水:“今年夏天太热了,我晚上有时候睡不着,孩子还总是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