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廉沉默片刻,稍稍向他那边凑过头去。
贺砺与他低语一番。
童廉坐正身子,思虑良久,一言不发。
贺砺从怀中拿出一枚麒麟图案白色穗子的碧玉玉坠,对童廉道:“若童相公同意,再见这枚玉佩之日,便是计划施行之时。”
童廉凝眉看着他,道:“此计是否过于儿戏了?”
“此计只为让晏阅丢官罢职,儿戏才能让人相信是他渎职之过,若是缜密,那便是谋害东宫,要严查的。”贺砺道。
“太子知道此事?”童廉问。
“太子不必知道此事。”贺砺道。
童廉沉默一阵,下床出门。
贺砺起身相送,道:“令夫人借去的那两百万钱,就不必还了。这匹马,本就是太子托我为童相公的五十五岁生辰准备的寿礼。太子送马,我就送童相公草料吧。”
童廉明白,这般大事,要合作,自己总得有点把柄在他手上才能让人安心,于是便没吭声。
贺砺目送他离开后,叫鹿闻笙牵上马,正想走,秦思莞带着两个丫鬟从不远处的马厩拐角朝他走了过来,显然是一早在那儿等着的。
贺砺只作未见,与她擦肩而过。
“贺砺!我有话与你说。”秦思莞回身,看着他高挺的背影道。
贺砺理都不理,径直离开。
秦思莞追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贺砺停住,侧身,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扯住的袖子,再看看她,语调冰冷:“松开。”
“我不松又如何?”秦思莞自幼被捧惯了,性格娇蛮,难得遇着个敢跟她唱反调的,便起了较劲的意思。贺砺叫她松手,她偏攥得更紧。
贺砺见状,猛的一挥手。
秦思莞攥得太紧,被他这般一扯,整个人跟着踉跄过去,嫩嫩的指尖火辣辣的疼,当即攥不住,手一松人就跌了出去,摔倒在地。
“娘子!”随行的丫鬟见她跌倒,大惊,忙上前搀扶。
贺砺嫌恶地掸了两下袖子,瞟都不瞟她一眼,转身就走。
秦思莞受此奇耻大辱,气得脸庞涨红双眸含泪,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冲着贺砺离开的背影喊道:“贺砺,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我与你说话!”
贺砺沿着马厩中间的道往马行外走,忽然从右边的马厩里出来一男一女。
他目光扫过,脚步一停。
孟允棠一抬头,看到前面停着的活阎王:“……”
孟允棠乍见贺砺时, 心里情不自禁地虚了下,随即又暗恼自己没出息,为何看到他要心虚?
见他杵在那儿看着她不动, 少不得要上前打招呼。
她正了正神色,假装从容地走到贺砺跟前, 笑眯眯打招呼:“义兄。”
贺砺剑眉微轩,道:“又混叫什么?”
孟允棠忙澄清:“没混叫,上午贺大娘子在我家与我结拜,收我做义妹了,你看,还有信物。”她抬起手臂向他展示腕上的镯子。
玉色温润的镯子衬着腴白i粉嫩的腕子, 润的更润,嫩的也更嫩。
贺砺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冷声道:“与你结拜的是她, 我又没与你结拜, 攀什么亲戚?”
孟允棠:“……”
“重新叫。”他盯着她道。
孟允棠:“……”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听她叫他“临锋哥哥”啊?现在都长大了, 这么叫真的很羞耻,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孟小娘子, 还要继续去看马吗?”就在她左右为难时,柳士白从后头不远处走过来替她解围道。
孟允棠忙点头:“要去的。”趁着这打岔的工夫, 她快速地对贺砺道:“义兄,你有事先去忙,我还要继续去挑马,再会。”说完草草行个礼就想开溜, 却被贺砺一把抓住胳膊拖了回去。
“你做什么?放开!”孟允棠没想到在这人来人往的马行他会有此一举, 一时臊得满面通红,挣扎着道。
一旁柳士白见状, 上前对贺砺道:“贺大将军,男女授受不亲,你如此行止,甚为不妥。”
“有你什么事?”贺砺一只手拽着孟允棠,语气不善地对他道。
他甚是无礼地将柳士白从头打量到脚,再次开口:“人贵有自知之明,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作为唯一的顶梁柱,更要珍惜自身性命与前途,你说对不对,柳郎君?”
柳士白看着他,不语。
他与贺砺从未见过面,他之所以知道眼前之人是贺砺,也是听母亲说了孟家小娘子与贺大娘子结拜,再结合孟小娘子称眼前之人为义兄推测出来的。
可贺砺竟然也认识他。
他不认为自己有让贺砺认识的家世和价值,唯一的可能便是,贺砺特地调查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