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安点点头:“自然记得。”
“明日上午你带着脱兔出门去,和以前一样,去别的坊买点纸钱,再买一把铲子,去把贺家人的坟茔修整一下。回来时去西市买点做花钿的鱼胶鱼鳞回来,若夫人问,你便说是去买鱼胶的。”孟允棠叮嘱道。
穗安应下。
孟允棠洗漱过后,上床准备睡觉。
穗安在她帐下挂上埋着东阁藏春香的银薰球,放下床帐,吹灭灯烛,悄然退了出去。
淡淡的花香在帐中氤氲,孟允棠闭着眼翻了个身。
身体有些疲倦,思绪却还很活跃,一时间有些睡不着。
她把手伸到枕下,枕下压着个荷花形状的荷包,荷包里放着那块碎了的玉佩,摸上去都能感觉到四分五裂的形状。
“小猪小猪胖乎乎,小猪小猪胖乎乎。”耳边突然传来彩衣的声音,还一连说了两遍。
孟允棠猛地睁开眼,十年了,它竟还记得这句话,还说得出来。
在这无人的静谧和黑暗中,她的脑中不由自主地闪现出第一次听到它说这句话时的情景。
十年前,孟允棠九岁,刚开始知羞。
那是个初夏的午后,她与庶妹以薇正在三房的院子里踢毽子,长房的雅安雅欣带着丫鬟跑过来道:“七娘七娘,临锋哥哥来了,说有好物件送你呢,你快去瞧瞧吧。”
孟允棠伸手擦一把额上的汗,问:“真的?在哪呢?”
“就在园子里。”
孟允棠跟着她们来到侯府的花园中,老远就看到院中那株枝繁叶茂的木槿树下人满为患,都是各房各院中的小郎君和小娘子。
贺临锋就坐在木槿枝丫上,穿一身淡绿底金银线绣蔓枝莲花的圆领锦袍,手里把玩着一块李子般大小的红玛瑙,偏着脸看着远处,也不搭理谁。
树下所有的小娘子和小郎君却都仰头看着他。
“七娘来了,七娘来了!”
他听到动静,这才低下他那张五官鲜明、俊俏又张扬的脸来,望向人群中脸蛋红扑扑的孟允棠。
孟允棠仰着头,眼巴巴地瞧着他。
他眼底带了点笑意,却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开口道:“瞧什么瞧?也不知道叫人。”
大家都看着她,孟允棠觉得很不好意思,低头嗫嚅:“临锋哥哥……”
“学蚊子叫呢?”他不满。
“大声些,大声些!”树下孟允棠的堂哥堂弟们都开始起哄。
孟允棠低垂着小脸握紧了拳头,死活不肯再叫了。
“罢了!”贺临锋从树上一跃而下,托起挂在树枝上的鸟笼来到孟允棠跟前,将鸟笼往她这边一递,道:“你的生辰礼。”
孟允棠的生日和当时的皇后,也就是贺临锋的姑母生日撞了,所以每年她的生日他都得进宫给他姑母贺寿,从来都是不到孟府来的。
“谢谢。”孟允棠双手接过鸟笼,看着笼中五彩斑斓的鹦鹉,欢喜不已。
“贺六郎,这只鹦鹉真好看,你在哪里买的呀?”孟府的一位小郎君问。
汝昌侯府的六娘子张筠姬道:“东西市何曾有过这般品相的鹦鹉,怕不是宫中之物吧?”
孟雅欣一脸不加掩饰的羡慕嫉妒,道:“临锋哥哥对七娘真好。”
贺临锋充耳不闻,只对孟允棠道:“它还会说话呢。”
孟允棠惊喜抬眸,问:“真的吗?它会说什么?”
贺临锋朝着鹦鹉吹了一声口哨,鹦鹉忽然张口,道:“小猪小猪胖乎乎。”
现场一静,随即大家伙儿反应过来,哄堂大笑。
贺临锋也笑了,唇角露出两颗又白又锋利的小虎牙,看着就觉得咬人肯定很疼。这个人连笑起来都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孟允棠好吃,在一众姐妹中是最胖嘟嘟的一个,一听这话就知道贺临锋又是来取笑她的。
她脸庞涨得通红,负气地将鸟笼往贺临锋胸前一怼,道:“你拿回去吧,我不要!”
贺临锋一愣,也不伸手接,眉头一皱道:“你说什么?”
他一凶孟允棠就怂,垂着小脑袋嘟着小嘴巴不说话。
贺临锋低头看着她道:“送你礼物,还要哄你收下不成?爱收不收,不收扔了!”说罢转身就走。
孟允棠当众被他取笑驳面,又生气又委屈,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贺临锋离开之后,孟雅欣过来抱她怀中的鸟笼,道:“七娘你不要就给我吧,我喜欢。”
孟允棠看着笼中漂亮的鹦鹉,心想过分的是贺临锋,小鹦鹉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给。”她抱着鸟笼转身离开。
孟雅欣气得跺脚,道:“明明心里想要,偏对临锋哥哥说不要,还把人气走了,脾气真大!”
孟雅安附和道:“就是,真矫情!也不知道临锋哥哥到底喜欢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