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觅自嘲一笑。
她今天可要好好感?谢自己这张脸,若不?然刚才危急关头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嘈杂声远去之后,姜觅再次让子规守在门外。她继续往香炉里添经文和祭文,香火气?重新弥散。
不?知过了多久,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在祭奠自己?”
她没有抬头,继续往香炉中?丢经文和祭文以及纸钱。
火光之中?,未烧完的祭文上清楚地?写着徐氏的名字,还有她的名字。她祭奠的当然不?是自己,而是原主?。
除了她,这世上没有知道那个姜觅已经不?在。如果人死后真能在阴间重新开始,那她希望自己能为对方做些什?么。
“这很奇怪吗?”她抬头看?去,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黑的面容,短的胡茬,若是走于市井之中?或许没有会留意这样的一个人。正是这样普通寻常的一个人,却有一双让人见之难忘的眼睛。
空洞而幽深,寂静又可怕。
萧隽看?着香炉中?渐渐被炭火吞噬的名字,反问?:“难道不?奇怪吗?”
“活人给死人烧纸钱,不?就是希望亡者在阴间也能享受富贵荣华。我无人可依,凡事只能靠自己。若是有一天我死了,恐怕连个烧死钱的人都没有。所以我这叫未雨绸缪,将来?我一去阴曹地?府,马上就是有钱人,多好!”
“也是。”
姜觅笑了。
她就知道这位慎王殿下?不?一样。
“我也就是和王爷关系好才说的,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王爷日后有闲,别忘了给自己百年之后积累财富。”
“好。”
姜觅没问?那个戴着锁链的人是谁,她是搅进皇权之争的浑水没错,但她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萧隽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她。
咦?
这位慎王殿下?不?走吗?为何帮她一起?烧纸?
“外面情况未明?,我们不?急着走。”
姜觅“哦”了一声。
她发现萧隽扔进香炉的都是她的祭文和纸钱,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
面色苍白如鬼的美男子,配着这庄严肃穆的气?氛以及安抚亡魂的香火气?,竟是说不?出来?的合适。
“他日黄泉重逢,还望姑娘借我些盘缠。”
所以帮她烧祭文纸钱,是打算到了底下?找她借钱。这个算盘她是应该夸打得好,还是应该哭笑不?得。
欠她的这辈子都没还,还想?把下?辈子的账也赊上,就算是薅羊毛也没这么可着一个人薅的。这辈子不?够还想?算计她下?辈子,哪里有这样的美事。
“不?借。”
“为何?”
“王爷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靠人不?如靠己,王爷完全可以自己给自己多烧一些纸钱。”
萧隽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听你的。”
什?么叫听她的。
这话听着有点怪。
当她烧完纸钱告辞离开时,听到身后一声极低的呼唤。
“姜觅。”
寺中香客少?了许多, 应是因为之前禁军搜查的缘故。
香客一少?,偌大的寺庙便显得分外的幽静安宁。空气中是无处不在的香火气,不时有面目肃穆的僧人穿梭往来?, 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佛祖莫怪之类的话, 虔诚而慈悲地在各个角落里洒着净水。
快出法?清寺之时,姜觅好像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人气宇不凡风度翩翩,正是谢斐。
寺庙的正门?虽大,但迎面遇上的两人倒也不好装没?看到。她倒是无所谓,就怕人家谢大公子多想。
相互见?礼, 寒暄一二?。
她说自己是来?给亡母添香油钱的,谢斐也提了一嘴自己是来?找寺中僧人下棋的。错身而过时,他们保持着恰好的距离。等她下了寺庙的台阶,谢斐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似有所感, 但并没?有转身去看。
法?清寺外,三三两两人的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有人说逆贼太猖狂, 大白天的还敢劫宗天府的地牢, 简直是胆大包天。有人说禁军太过张扬,明刀明枪的搜查寺庙,真是一点忌讳都不避。
嘈杂之下, 明显能感觉到人心惶惶以及气氛紧张。百姓们议论的事也渐渐发散,从逆贼引申到当年的镇南王府, 又?从镇南王府说到先太子,再说到先太子当年出京一事, 牵出那时百年难得一见?的旱灾。经历过旱灾的年长者心有余悸, 对那年大量涌现的流民心有余悸。有人压着声音摇头叹息, 隐约能听到一些诸如“哄抢杀戮”“烧尸焚骨”的可?怕字眼。
如若不是灾情实在罕见?难控,先帝也不会命先太子亲自出京, 一是巡视受灾之地体察民情,二?是代天子施恩安抚民众。先太子身先士卒事必躬亲,所言所行深得民心。若无意外,他会凭借着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好名?声顺理成?章成?为下一代帝王。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灾情尚未巡查完毕,京中却生?了内乱。他收到先帝驾崩的消息匆忙返京,不料病死在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