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虞知白把已经洗净的眼珠捏在指间端详了几秒钟,而后将还湿漉漉的眼珠按进了左眼眶当中。
简单又粗暴地按进去之后,他抬起眼,全是眼白。
他的一双眸子,一只全白,一只全黑,呆滞木然地看着赏南。
伞面在他半边脸上投下阴影,他歪了歪头,“谢谢你,赏南同学。”
“不…不用。”赏南觉得自己的声音飘在半空中,不知道何去何从,他只能朝虞知白伸出手,“可以把伞给我吗?我该回家了。”
虞知白将伞柄递到赏南手中,“你不害怕吗?”
赏南觉得没必要撒谎,“有点。”
虞知白问:“一点?”
赏南看着他的表情,很担心对方再把眼睛抠出来又摁进去,忙道:“是非常,非常害怕。”
“好的,”虞知白抬手挥了挥,“那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见。”
赏南转身,迫不及待地离开。
走出去一段距离,他扛着伞,快步奔跑起来,虞知白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14:在你拿着怪物眼睛时,我得知了它的真实身份。]
赏南脚步慢下来,他小口喘息着,“它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一只纸扎人。”
赏南:“?”
赏南最怕鬼,他的脸色猛然变得煞白。
[14:纸扎人而已,不是鬼。]
赏南半晌无言:“和鬼区别好像不是很大。”
[14:说正题吧,南南你刚刚帮它捡的眼球,是它自己做的,在眼球模型外糊上一层白色皮子作为眼白,这一层是防水的,再在白皮子上画出眼珠瞳仁,用的是特制墨水,这种墨水最逼真,可防水略差,受潮太严重会把整只眼球都晕染成黑色。你刚刚捡起来的眼球雪白,是因为墨水都被水洗掉了。]
赏南木然地赞叹,“不愧是怪物呢。”
[14:还有个好消息就是,怪物的黑化值下降了05,这都是南南你的功劳,继续加油,再接再厉。]
拯救怪物是他的工作,工作有进展,赏南在觉得任务太惊悚之余,还是有点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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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知白看着赏南跑远,身影从一小点,最后彻底消失,消失在雨幕中。
他对赏南的印象不算好,一个缠人又愚蠢的富二代,但长得足够漂亮,这种足够漂亮可以让他不那么讨厌赏南。
实际上,对方的讨厌还在可忍受的范围之内。
虞知白从书包里掏出伞,连带着掉出了几张人形小纸片,圆乎乎的脑袋,短而粗的四肢,还没有点上五官,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形状。
雨太大了,幸好虞知白站在屋檐底下,可雨水还是偶尔会吹打进来。
它们害怕被雨水淋湿,顺着伞面顺着虞知白的手背手臂,挨个爬到了虞知白的肩膀上,整整齐齐地趴了一排。
虞知白从肩上随便拽了一只下来,用书包里的钢笔点上五官,着重画了眼睛,笑了笑,用笔头点了点纸片小人的脑袋,“看清楚刚刚那个叫赏南的男生了吗?”
纸片小人点点头。
虞知白将小人翻过来,在它背上写下一行字,将它放到地上,纸片人一脚踩进水洼,迈着小短腿急忙忙跑向赏南离开的方向,看起来一点都不怕水。
赏南到了家门口。
别墅建面宽阔,规律分布的夜灯将花园的绿植照耀得恍若暗黑电影中的布景,水珠顺着叶片滚落。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赏南用钥匙开了门,屋子里漆黑一片,赏南摸索着拍开灯,却被背对自己坐在沙发的白衣女人吓了一跳。
长发及腰,柔顺乌亮,沙发雪白,优雅地搭在膝盖骨上的五指苍白,甚至能看清皮肤底下遍布的血管,无名指上的戒指偶尔折射出星点刺眼的光。
听见开门的声音,代丽丽侧过头,将掉落至脸颊边上的几缕头发撩到耳后别住,站了起来打开灯,“怎么才回来?”
“有个同学没有伞,我送了他一段路。”赏南将伞递给阿姨,阿姨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还带着一脸的睡意,问赏南要不要吃点什么,赏南说不用。
在代丽丽站起来后,赏南才发现对方很瘦,枯瘦的躯干与四肢,柔软的家居服布料里空荡荡的,随着代丽丽的步伐一晃一荡。
代丽丽的脸颊消瘦,可不难窥出年轻时的容颜绝色,她眉眼间有几分气韵与赏南相似,目空一切的散漫感。
“早点睡。”代丽丽坐在客厅,似乎只是为了等赏南回家。
她走上了楼梯,后背肩胛骨凸起,像两片并列的小山峦。
[14:代丽丽是你的母亲,她的丈夫,也就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深爱的另有其人,在你父亲去世以后代丽丽才发现自己只是你父亲用来应付家族长辈的工具。代丽丽她现在患有很严重的心理与精神疾病,你们家里现在的所有花销都是你父亲留给你的股份的分红,现在这些都由你父亲的特助和律师帮你打理。]
这边赏南到家,虞知白也在午夜十二点准时踏入了小区。
这是一片老小区,楼道里的电灯时亮时不亮,声控的,在雨夜里,明明灭灭如萤火。
居民楼年久失修,侧边爬满了苔藓和藤蔓。
虞知白住的是六楼,没有电梯,六楼已经是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