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看了江鸣盛一眼,见他心不在焉,也就没再接话。另一头,a大。上节课是中医基础,乌月下课跟同学一起结伴从洗手间回来,戴上耳机,一条条滑动屏幕,机械化的旁白露骨地陈述着来自江鸣盛的未读消息:【/红唇,想你了。】【我在喝/咖啡,杨峥也在。】【/苦涩,他废话好多。】【/亲亲。】听到后面,乌月的耳根渐烧,错觉让冷冰冰的旁白都变得温柔缱绻。乌月手指快速划过备选eoji。【/可爱,我还有一节大课。】那头,江鸣盛几乎是秒回。【/抱抱,好的女朋友。】乌月没回。江鸣盛想了想,又说:【我等下让司机接你回家?】乌月的心脏像是被注入暖流,她缓了几秒,拒绝他的好意:【不用了,我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回家,一个人也没问题的。】江鸣盛倒也没有勉强,只说:【行,我尊重你,但我们保持联系?】乌月:【okk,/可爱。】江鸣盛:【/爱心。】乌月:【/咖啡。】杨峥原本在发呆,但听着某人手机震动个不停,还有江鸣盛脸上欠欠的得意,没忍住出声:“不是,你为了个女的,跟段茂来真的?”八卦体质的潘磊在第一时间就给杨峥讲了这段‘三角恋’的故事,他们这个圈子,兄弟为了个女人闹掰,的确是第一次。江鸣盛听到段茂两个字,眉心微蹙,上扬的嘴角垮下来,手机也不看了,神情不悦:“你想说什么?”杨峥到底是个冷静的,他看着江鸣盛的脸色,想了想,说:“你自己也清楚,我们这个位置的人,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做不了主的,尤其是……”杨峥没点透,委婉了些:“如果你只是玩玩,当我没说。”“我们什么位置?”江鸣盛冷笑,“以前可能是,但自从我爸下来,我们家早就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了,你说的这些,不适用我。”杨峥瞧着他这口气,多少也听出了点决绝的意思,默了默,没再吭声。江鸣盛反问:“那你对兰月是怎么个心思?”杨峥这才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个问题太难堪,不说杨父在圈子里是什么地位,就算把兰月的家世单拎出来乘以十,都是不够看的。一个从z,一个从商。不同路。江鸣盛看出他的犹豫,也沉默。“你跟我不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婚姻自打娘胎里出生,多少人在博弈,就算叔叔愿意,兰月那个性格,估计也会吃苦。”“可是那又怎么样?说到底,还是看你自己想不想豁出去。”这话像是一管强心剂,话音落,杨峥猛地抬眸,对上江鸣盛黑漆漆的眸子。“那你呢?你怎么就能确定就是她了?”杨峥说:“段茂跟我们好歹也是认识十多年的兄弟。”“这话等你追到兰月后自己悟。”“至于段茂,是他自己眼瞎,不怪任何人。”杨峥没吭声,到底是兄弟,他不便评价。江鸣盛却不以为意,也不愿再多说,端起咖啡,向他示意。杨峥:“我订餐厅,明天你跟乌月一起来?”江鸣盛拒绝:“不了,明天我要去见一个人。”“谁?”杨峥见他表情严肃,问道。“乌月的父亲,乌杞鸿。”说到乌杞鸿,江鸣盛眸色渐深,想起乌月对这位父亲的态度,这个面该不该见,秤砣已经让天平完全向‘不该’倾斜。乌月抵触乌杞鸿,这是毋庸置疑的。
江鸣盛不愿深想,这个逆鳞他一旦碰了,以乌月的性子,对自己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可是一想起她手腕上蜈蚣一样的结痂烙印,心口的酸意和拥堵,让江鸣盛满脑子都是不管不顾了。也隐约有预感,一场风暴正在向自己席卷而来。“刚才真是谢谢你了。”“没关系, 没关系,我……就是想帮你,我……”江鸣盛的车还没拐进车库, 远远就看到两道人影在小区门口停留,一男一女, 挨得很近。女的是他女朋友, 男的一副便秘相, 脸红的跟个猴屁股似得。“你俩干什么呢?”江鸣盛推门下车,走到两人中间。“江鸣盛?你下班了?”乌月下意识去拉他的手,“我刚不小心掉了东西,是这个男生帮我捡起来的。”江鸣盛抬眸望过去。眼前这个男生身上穿着不远处小区超市的工作服,年龄大约也就二十出头, 跟乌月一般大, 身材高挑, 长得很是清秀,应该是大学生兼职。看见两人交握的手, 这男生目光躲闪,言语动作变得十分不自然, “没什么事的话, 我就先走了。”江鸣盛微微颔首,神色几乎没什么变化,客气地说道:“刚才谢谢你了。”男生干笑了下, 什么也没说,看乌月一眼,走了。江鸣盛面色不改, 接过乌月手里的包装袋,扶她上副驾驶位。车停好, 两人从地库搭乘电梯上楼,江鸣盛一直黑着脸沉默不语。乌月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能感受到他的低气压和不高兴。“怎么了?”等电梯的空隙,乌月扭头问他。江鸣盛这才回过神,看向她:“嗯?”“工作太累了不想讲话?”乌月有些不适宜他今天话怎么这么少。江鸣盛回神,揉了把脸打起精神,转移话题玩笑道:“累点好啊,晚点回来就看不到你跟男的拉拉扯扯了。”乌月愣了下,“谁拉拉扯扯了?”“那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江鸣盛不依不饶。“我那是东西掉了,起初没听见,他声音比较独特,我留意了一下,才知道是在叫我。”乌月从兜里拿出拿江鸣盛乐了,咬牙重复着:“声音独特?”乌月一脸无奈,“你怎么还吃飞醋?”江鸣盛一脸不服气,“就一小白脸,你就是看不见,没夸的了。”乌月想笑,忍住了,她拿出手机调出摄像头对准他,打开录像。江鸣盛一脸破防,斜眼睨她:“干什么?”“我想把这一刻记录下来,既然保存不到我的眼睛里,那就记在手机里。”这话激得江鸣盛想要咬她,他带着人走进电梯里,看她一脸满足地举着手机录像,默了默,似是漫不经心地说:“好好拍,你要知道,你男朋友最帅,随便拿出去,就能闪瞎那群人的狗眼。”乌月想起在西江,姥姥在厨房跟她说过的悄悄话,讲他长得特别好看。她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嗯了一声,“我知道。”“哼。”江鸣盛明显不信,他的情敌已经够多了,现在时不时冒出来一个路人甲,都够他头疼几分钟,加上这两天想着明天要瞒着乌月见乌杞鸿的事,虽说有理由,但他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像是抓不牢她,安全感在他这儿就没存在过。电梯里没有其他人,江鸣盛眸色变深,握住乌月的手腕拿下她掌中的手机,点了录像暂停。静静沉默了几秒,他犹豫着开口试探问:“你之前不是说眼睛可以手术恢复?等过两天有空,我们去一趟医院看看你的眼睛,好不好?”这话讲完,江鸣盛感觉到乌月的情绪在一瞬间变得不好了,乌月紧攥着手指,浑身僵硬,连声音都开始抖:“为什么突然催这个?”江鸣盛正要否认,又见乌月的脸色沉下来,甚至有些冷,“两年,已经过去两年了。”“乌杞鸿提,傅长逸也提,现在你也要来提。”“我就知道,乌杞鸿一出现,你们都要站到他那一边去……”江鸣盛发现乌月又回到最初认识,戒备心很重的时候,就像一只小刺猬,性格温和的时候不扎手,顺毛捋。可一旦炸毛了,不但防备别人,还会拔下身上的刺连自己都伤害。她生气了,不让他进她家,连从超市买的购物袋也没有拿,用力关上门,阻挡了他的道歉。她不是不想要看得见,只是除了她自己提出来,谁都不能说。就好像一个禁忌,别人碰一下,她就仿佛回到马路被鲜血染红的那天。急促的警报声,尖锐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还有甜腻且腥的红丝绒蛋糕。她这些年一直记着对傅长逸的恨意,却不敢懦弱的承认,那天是她有罪。她不该让林浩坤去买东郊路上那家红丝绒蛋糕,也不该拉着他去参加同学聚会,更不该在那晚只顾着玩闹,没有出去迎接他。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林浩坤还在……所以双目的失明,是上天对她的惩罚,而如果有一天她突然能看见了,乌月很惶恐,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赎这份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