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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2 / 2)

程琅刚到了下衙门的时间,就匆匆赶来英国公府。

魏颐站在正堂里,就看到一个穿着官服,面容俊雅的公子走进来,他恭敬地和宜宁说话,似乎低声商量着什么。他带来的人守住了正堂门口,看起来气派不凡。

魏颐看到朝廷官员俯身跟这位十四岁的堂妹说话,看都没看他,他有些尴尬,突然觉得自己站在正堂里有点多余。

郭副使还没有走,知道这位程琅曾是探花郎,向他抱了抱拳:「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皇上在气头上,必定不会听。」

「就算去求陆都督,他也不会再施以援手了。」程琅说道,他的声音很温和,「如今只能让外祖母进宫去求皇后,保不住爵位就算了,但一定要保住魏家。」

越是危机的时候,宜宁越是冷静。英国公府现在压在她头上,再重她都不敢喘口气,生怕一时不慎就摔毁了。所以强打精神也要支撑住。她听了点头:「只怕皇后娘娘不肯见祖母,祖母虽然有诰命在身,但毕竟没有懿旨。」

「我认识皇后身边的内侍。」程琅略微一想,语气踟蹰,亮出了他这次的底牌。

他怎么会认识皇后的内侍?

宜宁看了程琅一眼,他还是那样俊逸出尘的样子。她没有多问:「……那我去告诉祖母。」

「国公爷平日虽然广结善缘,但位高权重,得罪的人也是一箩筐的。恐怕除了忠勤伯外还有落井下石的。」程琅又说,「不过暂不说这个,我先去皇城,为你开了路再说。」

今天这事还真是瞒不住老太太了。

宜宁告诉了魏老太太这件事,她听了气昏过去,醒来又不住地哭。因为魏老太太,英国公府里忙成一团,凝滞的气氛沉沉地压在每个人心上。

宜宁看着病得越来越严重的魏老太太,她蜷缩无力的双腿,心里猛地下沉。恐怕就算程琅能让她们进宫,祖母现在也走动不了了!

傍晚,滚动的闷雷声势浩大,一场倾盆大雨很快就下起来了。灯笼在屋檐下被雨水和风吹打着,英国公府宛如在风雨中飘摇。魏老太太的院里人来人往,程琅带着人冒着雨去了皇城。

夜色越来越深,一行人接近了英国公府。

这群人穿着普通的麻布衣裳,草鞋,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沉默地在雨中行走,唯有不同的就是腰间带刀了,且训练有素。

这行人在英国公府面前停下来,为首的人抬头看了看英国公府灯笼上的魏字,凝神片刻。

有人上前去敲了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老叟探出头来,看到这是一群打扮得像农夫的人站着,就有些不耐烦:「这时候敲什么门,赶紧给我走!我们府里不要柴火。」

「怎么——连我都要往外赶了?」为首的人背着手,慢慢回过头来,屋檐的灯笼照出他一张英俊深邃的脸,显得眉目之间更加锋利。

守门的老叟看到这张脸,吓得说不出话,差点就跪到地上去了。

英国公魏凌……国公爷回来了!但他不是死了吗?

大雨还在不停的下,暴雨如注,青砖路上的雨水汇成了股股水流。府里的灯笼一盏盏地亮起来。远处传来管家欣喜若狂的声音:「国公爷回来了!国公爷回来了!」

喧闹的声音自雨幕传来,小厮匆忙跑进来通传了消息。宜宁被众丫头婆子簇拥着穿过中堂,她远远地看到那道站在庑廊下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很安全,而且正在看雨。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庑廊内却是一片宁静。

她的心里泛起一股忍不住的酸意。三步并两步地奔上前,魏凌刚回过头来,就看到女孩儿突然衝过来抱住了他。她只到他的胸口高,好像看到他之后心里的压抑才释放了,终于痛哭出来。

魏凌没有死,他没有被自己害了,他还活得好好的!

魏凌立刻回抱住她,抱得很紧,侧身带着她进了堂屋,免得雨水淋到了她。魏凌听到她哭得可怜,低声道:「爹爹没有事,眉眉,不要哭了。」

「大家都以为你出事了……」宜宁稍微平静了一些,哽嚥着擦了擦眼泪,「您战败了,皇上要夺了您的爵位。我和郭副使想救您。」

「我都知道。」魏凌点头,伸手给宜宁擦眼泪,粗糙的指腹其实擦得有点疼。

「我跟你三哥有联繫。」魏凌说,「京城这边的动向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你去求了陆嘉学。」

她用尽全力想要保他,魏凌一想到这里心里就非常动容。要不是他出事,她还被护得好好的,也不会以一人之力去支撑一个庞大的英国公府。

魏凌擦干女儿的眼泪。魏庭还有个世子的身份,宜宁没有他做靠山怎么办。就是想到宜宁他也不能死。

「您究竟是怎么回事?」宜宁低声问道,「我听说您带的三万大军中了瓦刺部的埋伏,三万大军都葬身于平远堡……」

他这般佃户的打扮突然回来,难不成是从平远堡逃回来的?

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要是知道他回来了,岂不是真的要砍他的头?

「现在没空细说,我要先进宫去,否则一个欺君之罪是逃不掉的。」魏凌只能这么说。

外面已经响起了一阵喧哗的声音,宜宁甚至听到了铁器摩擦的声音。有小厮匆忙地跑进来跟魏凌说:「国公爷,锦衣卫来人了!」

宜宁听后侧身往外一看……那些人无声地站在前厅外面。身着飞鱼服,绣春刀,的确是锦衣卫的人!

她心里一沉:「他们是不是有人来捉拿您了?」锦衣卫指挥使是直接听从于皇上命令的。

「别怕,不会有事的,他们是来请我入宫的。」魏凌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嘴角微抿,「我去换了衣服出来。」

魏凌回了内室,让小厮服侍着换了一身的将军甲冑。

黑夜里甲冑上带着森冷的寒光,宜宁看到他穿着甲冑走出来。他显得英俊挺拔,将军的坚毅,甚至带着战场的肃穆。这身甲冑一穿上,他就又变成了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好像她又看到他出征了一样。宜宁拿了他的斗篷递给他,她轻轻地说:「我帮您看着英国公府。」

魏凌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片刻,随后他走入了雨幕中。

宜宁远远地看到他匆匆地进了中堂,黑沉的夜里,前院森冷如那些人手中的兵器。她不知道魏凌的前路如何,她坐在前院的太师椅上良久,叫了管事过来,吩咐他去静安居给魏老太太传话。

她在前厅里等着,让小厮去多点了几盏油灯,这个夜晚应该会很漫长吧。

宜宁拿了本书摊开,玳瑁把烛台移过来,拨下头上的簪子挑了灯花。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外面的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停歇,宜宁盯着书页很久,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看进去了什么东西。

有人匆匆地穿过了迴廊,带进来的风扑得灯火颤动了一下。那人禀报导:「小姐,罗大人来了。」

随后又补了一句:「是大理寺少卿罗慎远罗大人。」

珍珠给她撑着伞出了前厅,影壁旁立着三辆马车。他披着一件玄色披风,有人给他撑着伞。大雨自天而下,天地都彷佛被淹没在无尽的大雨中。隔着屋檐滴下成排的雨帘,庭院里静得除了雨声之外什么都没有。宜宁看到罗慎远在低声和下属说话,他俊朗得近乎清俊的侧脸低垂着,雨夜模糊。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寒邪入体,他握着拳低咳了两声。

前日才跟他闹僵了,如今他上门来做什么?

宜宁怕他在雨幕里站久了,轻声说:「请罗大人进前厅来坐,给他上姜茶。」

那道黑色的身影由远到近,他在庑廊下收了伞。抬起头来的时候,两个人都似乎有些冷淡。但他有那对阴郁的浓眉,就算不冷淡的时候看上去也是冷淡的。

宜宁请他坐下,两人一时没有说话。除了门外的雨声,只能听到他杯盏相触的声音。

不说话的时候气氛实在是奇怪,半晌之后还是宜宁先撑不住,她问道:「你带三辆马车来做什么?」

罗慎远说:「这是囚车,里面关着瓦刺部的两位副将。」

「瓦刺部的副将?」宜宁觉得奇怪,「瓦刺部的副将怎么会在你手里。」

罗慎远眉尖一挑:「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罗慎远说,「你父亲大破瓦刺部大营,抓了他们的两个副将当俘虏。我帮你父亲押送进京。」

宜宁听了非常惊讶。她一直以为魏凌是戴罪回京。没想到他是立了战功的!但魏凌要是立了战功,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隐瞒呢?这些人究竟在做什么?罗慎远又为什么会帮魏凌押送瓦刺部的人?魏凌把这般重要的事交给他做,足见他们之间关係不浅。但若他与魏凌的关係好,何必通过她来监视英国公府呢。可见罗慎远监视她是另有目的的。

有个披着蓑衣的人到了前厅外面,也不敢进来,就跪在雨地里拱手道:「大人,可以出发了。」

他嗯了一声站起身,准备要走了。

宜宁思绪混乱,她停顿了一下,看到他准备走了,突然拉住了他的手:「三哥,你是不是一直在帮父亲?」

如果没有人在京中帮忙,魏凌也不会在这种危机的时候突然回来。他乔装回京,却让罗慎远帮他押送俘虏,两人肯定是早有联繫的。

「我还是不明白。」宜宁觉得两人这般下去实在是不好,她现在好像在一团一团的迷雾中,不知道下一步究竟是什么。现在她就想把眼前的问题弄清楚,她不喜欢被别人隐瞒,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宜宁走到了他面前,直接问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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