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苏总兵凯旋归来。
青龙寨两千匪寇,有一千余人被生擒,其余匪寇在青龙寨被攻破后负隅顽抗,被士卒尽数斩杀。
韩榆立在城门口,看苏总兵翻身下马,语气铿锵有力:“下官幸不辱命,顺利拿下青龙寨。”
“苏总兵辛苦。”韩榆扶起他,又往后看,“本官设下庆功宴犒劳诸位,先进城吧。”
“是!”
士卒齐声道,气势恢宏,声音直冲云霄。
一行人井然有序地进城。
府城内一改往日的空旷死寂,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楼上更是冒出一个又一个的人头。
韩榆和苏总兵策马前进,身后是身披盔甲的士卒。
他们押着匪寇,雄赳赳气昂昂地
大步行进。
不知谁喊了句。
“英雄回来了!”
原本还算安静的街道霎时间人声鼎沸。
“你们灭了青龙寨,就是我们的大英雄!”
花瓣从二楼的窗户抛出,被风一卷,吹得到处都是。
落在士卒身上,也落在围观百姓的身上。
士卒们何时有过这样的待遇,一时间束手束脚,黝黑的脸都臊红了。
他们的窘迫都被百姓看在眼里,一边撒花瓣,一边发出善意的哄笑。
“呦,怎么了这是?你怎么还哭上了?”
“没什么。”士卒说,“还有你也是。”
“啊,我也没什么。”另一个士卒说。
就是,突然想哭而已。
韩榆从云远府驻军军营出来,已是深夜时分。
月明星稀,空气中残余着白日里的热浪,风一吹便扑面而来。
韩榆周身萦绕着酒气,过去的两个时辰里,他被灌了不少酒,实在喝不下了,那些前来敬酒的驻军将领方才罢休,在苏总兵警告的盯视下不甘不愿地离开。
抬手捏了捏眉心,韩榆扭过头,看向尾随他的官员:“时辰不早了,诸位早些回去,明日还要上值。”
庆功宴是用来犒劳辛苦数日,多次与危险擦身而过的士卒,这确实很重要,但是不足以成为他们明天浑水摸鱼,偷懒耍滑的借口。
钱通判点头哈腰:“恭送大人。”
其他人也稀稀拉拉地喊恭送知府大人。
韩榆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目纵着马车凝聚成一个小黑点,钱通判狠狠松了口气,摸着酒气上头的脑袋,唉声叹气:“本官现在倒是羡慕起孟大人了。”
虽然他们为了补上这些年匪寇送给他们的全部孝敬,几乎都掏空了家底,损失了大笔的银钱,可至少孟通判能称病在家,不必时时刻刻面对黑心肝的知府大人。
天知道这几天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简直生不如死!
“甭说了,走吧,赶紧回去,赶明儿若是起迟了,错过点卯,可是要扣俸禄的。”
也不知韩榆从哪想出来的阴损主意,严格要求官员不得迟到早
退,一旦发现有人阳奉阴违,他什么都不会说,只会让人——
扣钱!
扣钱!
扣钱!
大越官员的俸禄并不算高,若一家人只依靠俸禄,怕是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子女多的人家,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也正因如此,官场上才会有数见不鲜的贪污事件发生,且屡禁不止。
原本他们的日子可以说是锦衣玉食,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要是再扣俸禄,怕是只能喝西北风了。
思及此,钱通判抹一把心酸泪,佝偻着后背,一路呜呜咽咽,跌跌撞撞地爬上马车。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将行就木的老人,浑身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
对此,有人发出由衷的感叹:“他真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