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搏?”努兰尔抚着手上的犀角扳指,脸上似有疲倦,“阿姐从前说父亲想反大虞是蜉蝣撼树,我又何尝不是痴心妄想。”
和真咬着牙,“你的意思是……”
她的母亲是乌黎最勇猛的将军,一生心愿是乌黎部落能不受大虞辖制,乌黎子民能安稳地生活。
跪在地上的人连忙道:“大君,图木将军说了,他会尽所能为乌黎战斗。”
努兰尔的目光飘向帐外,再过不久草原上就会绿起来,“告诉图木,不必殊死抵抗,保命要紧,届时可投降,我会同长老们解释。”
攻打大虞是图木提出的,而图木是谁的人不言而喻。其实这也是部落里长老们的想法,只不过努兰尔替他们说出来了而已。
问题就出在这里,无论如何,努兰尔是提议之人,更何况长老们一向不喜欢他,那么战败了自然该由他承担后果。
努兰尔负手立在窗前,远山含雪,高高的云雾缭绕其间,高山下是乌黎世世代代生存的地方。
他摘下犀角扳指,其上有繁复花纹,似乎是鹰,努兰尔细细摩挲了几遍,找出了锦盒,将它永远封存在了里面。
五日后,图木麾下大将突破重围传回急报,大虞十万大军将至,乌黎军队气数已,除却受降,否则别无他法能够活着回到乌黎。
对于受降一事,在乌黎的长老们看来,简直是奇耻大辱,格勒赤红着脸,义正言辞道:“战死何尝不是荣耀,怎能轻易受降,那我乌黎的血性何在?”
他是努兰尔父亲的兄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在部落里人人都得卖他几分薄面,也因此他并不把努兰尔放在眼里。
和真默不作声,她想,乌黎为大虞附庸这么些年,进贡无数,那时候这些人在哪里?如今说这些话,反而显得他们,虚伪至极,为了所谓的“名声”,连族中子民的性命都可以舍弃。
努兰尔周遭是森冷气息,他道:“虚名哪里比得上性命,他们得了虚名,失了性命,又有何用。”
这话不知怎么的忽然触怒了格勒,他暴怒道:“当初是你执意要以卵击石,兴兵大虞,此事皆是因你一人而起,你是乌黎的罪人。”
他把所有的矛头对准努兰尔,仿佛他没有半点错似的,和真忍不住上前道:“格勒长老,您不记得了吗?当初您也是支持大君的,还说我们乌黎兵力充足,可以一战。”
和真的姿态不卑不亢,格勒更加生气,他拿出长辈的姿态训他,“你母亲也不敢这样和我说话。”
谁不知道,和真的母亲是乌黎部落最出色的将军,十五年前,她平定边境时负伤而亡,这也成了和真心口的一道伤。
她无法再好脸相待,沉着声道:“我母亲是乌黎的功臣,她尊长老是长辈才好言相待,若是长老这般说话,恕我不敬。”
格勒彻底拉下脸,也不管对方是小辈,满脸阴鸷道:“你应该学你母亲,少言寡语,而不是跟着他,学得八面玲珑,现在竟连我们都不放在眼里了。”
“好了,”努兰尔下意识想要抚摸扳指,他强迫自己收回手,“格勒长老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还是坚持希望图木将军拼死抵抗?”
他眸光冷冽,仿佛沉着幽深不可见底的湖水,纵然格勒憎恶他,也不得不承认,努兰尔是个有手腕的人。
和真语气僵硬道:“各位长老,请回吧。”
夜色再次来临,这片草原笼上夜色,今夜无风无月,冷到刺骨的风呼啸着刮过每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