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山火还在烧,熊熊烈火燃起来,烧红了半边天。
一个年岁跟他差不多大的将军跪在地上,痛哭道:“殿下,来晚了,咱们来晚了,都烧死了,烧死了啊!”
齐观南醒来到时候,心里更不好受了。
他坐在床上,听着已然带着怀瑾出宫的皇兄唠叨。从这般大了还不老实开窗听雨声到你这般的身子骨竟然还会因为吹了风和晒了雨想来是还需要锻炼。
他家皇兄不断说,不断说,说了半天,茶水都喝了三四杯,这才停嘴。但皇兄刚停下来,小太子就开始哭了,嗷嗷的叫唤,好像他死了一般。
而后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王德贵小声道:“是折二姑娘来了。”
他今日太过于惶恐,竟然忘记了下半响折二姑娘要来种花和读书的。
他拍了拍脑袋,惶恐道:“奴才有罪,忘记去折将军府里报信了。”
齐观南并没有怪罪他。他抬起头,一心一意看见的是王德贵身后的小姑娘。
她捧着菖蒲,背后牵着栀子,正在担忧的看着他。
看见他躺在床上,气色不好,身子虚弱,竟然一瞬间就委屈的哭了起来。
她丢开栀子,抱着菖蒲就咚咚咚跑了过来,同时撞开了哭唧唧想要拉着她一块哭的小太子,无视了在一边口干舌燥喝茶的皇帝陛下。
她扑在他的床边,红着眼睛看他,“殿下,王公公说你得了风寒——”
得了风寒,多可怕啊。
她就是得风寒去世的。
她委屈的道:“你怎么能得风寒呢?”
可不要像她啊。
她呜呜呜的抹眼泪,小手擦在眼睛上,一下又一下,“殿下,你这么好,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齐观南听了这话,突然之间就散了那股郁气。
他弯下腰,伸出手一捞,就把她连人带猫捞到了床上坐着,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轻声问:“阿萝,我是个好人吗?”
折皦玉抱着猫崽子点头如捣蒜,她伸出三根手指头朝天发誓,“殿下是很好很好的人,阿萝不骗人的。”
齐观南就笑了起来,他伸出手,碰了碰她发誓的手,“那我就放心了。”
(捉虫)
小太子被皇帝带回了宫。齐观南告诉阿萝,“陛下出宫自有约束,能出来半日已经很好了。”
折皦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自觉聪慧的小声道:“殿下,还是做王爷好。”
齐观南就笑起来,觉得阿萝真是赤子之心。但他确实是这般想的,他没有夺帝之心,皇位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真觉得不如做个王爷。
可惜了,天下至少有一半的人不是这般想,尤其是皇太后,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他将来一定会谋反。
皇太后逼他发誓不成婚不生子,便是要他断子绝孙,这般才好辅佐皇兄和怀瑾。
但辅佐皇兄和怀瑾是他自己愿意的。也用不着他们逼。只要皇兄和怀瑾信他,他就敢一路往前走。
齐观南就斜了斜身子,伸出手摸摸阿萝怀里的菖蒲,笑着道:“是,连阿萝都知晓的道理,他们竟然都看不穿。天下人都是蠢货,都不如阿萝聪明。”
刚刚还沾沾自喜的折皦玉:“……”
啊——总觉得这话不是什么好话,但又没有证据。她只能嚼吧嚼吧糕点,咽下去,喝口水道:“殿下,我其实也没有那般聪慧的。”
齐观南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这段日子的郁郁之气荡然无存,将阿萝捞到了自己的身边坐着。
他如今很喜欢跟阿萝说话。
两人坐在榻上,一个身姿颀长,背后靠着靠枕,一个短腿短手,怀里抱着小猫。他们中间隔着一个小案桌,桌子上摆着王德贵刚刚送来的各种瓜果点心,折皦玉正一个个捏起来品尝。
齐观南手里也被她塞了一块。他捏起叫不出名字的糕点吃了一口,而后道:“阿萝,你这般日日来回两府之间很是辛苦,我叫人收拾出王府的屋子,你往后赶不回去就睡一两晚,应当也没什么吧?”
折皦玉就还是很为难。要是往常,她是要拒绝的。但殿下都病了。
她以往病的时候,殿下总是待在她的身边,很少外出。她与殿下那些年里,算不上相依为命,但也算是相互依偎,如此情分,一点点想起来,竟然在此时此刻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道:“那,那我就这两日住下吧。”
“殿下,你放心,等你病好了我再走。”
她看得出殿下是想她留下来陪着解闷的。
齐观南又忍不住笑起来。他觉得阿萝很是可爱。揉揉她的头,“等你长大了,我一定给你找个心思单纯的夫君,不然你这般叫人卖了还要帮着他数银子呢。”
他确实是想她陪着解闷的。虽然说两人之间差了十岁,阿萝还是个孩子,但因两人有相同的际遇,他总觉阿萝极为亲近。
他有些话不敢跟外人说,也不敢想得太明白,但阿萝总能让他舒出郁郁之气。她的眼神太清澈了,他总是能在这股清澈中宁静下来。
晚间吃了膳食,派去折府的丫鬟婆子也回来了,她们带来了阿萝的衣裳和日常用的枕头被子,竟然有整整两个箱笼。
齐观南牵着她的手去看屋子,问她想要怎么布置。
“你往后来的时候,总不能还带这么多东西吧?我便给你置办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