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花胶的个头似乎都小了点?”
花胶的……个头?
我瞥了一圈桌上的汤盅,都是二十头以内的尺寸,真不知道李唯从哪里看出花胶缩水的。
更何况——
这也不是身为华国保密局局长兼华族大世家李家家主该操心的问题吧?
这么看来大先生让你停职反省是有点子原因的,李唯。
只是在李家他的话从来不容置疑,柳管家连忙解释起了原因,从全球变暖到物种退化,还说怕主人们吃的不合口,这批白花胶已是亲自飞去y国采购的了。
“是这样啊……”
李唯淡淡道。显然柳管家的解释并不能叫李唯满意,又也许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柳管家的解释不过徒劳而已。
“昨天在凤台吃点心,好奇多问了一句,我才知道我们家买一两花胶的钱,都够凤台买上二两的了……柳管家,采购的事一直都是由你主管的吧?”
我惊讶地看着李唯。
他一向视金钱如数字,从未较过真,尤其是在这样的细节上。只是柳管家虽有中饱私囊的嫌疑,但到底是老宅的人,还要看老先生和老太太的意思。
“柳静差事太多,忙这个忙那个,一时算错了账,让她补上就好了,小唯,水至清则无鱼,算了吧……”
老太太心知肚明,却因体谅柳管家过往的忠心,和起了稀泥。
“……既然差事太多,少做两件就好了,先别当管家了,去财务那里学学怎么算账吧。”
老太太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李唯借力打力地噎了回去。柳管家没有答应,只看着老太太,大约在等她老人家再求一求情——财务是清水衙门,可比管家难过多了。
可惜老太太还未再开口,李唯就把柳管家的退路彻底堵上了:
“……不愿意去吗?看来李家是用不起你了,桦姨,跟柳叔说一声,从明天起就放柳静出去做事吧。”
身为世家的家仆,世代服侍主人的同时,也享受着主人权势的庇佑。李唯看似一句轻描淡写的“放出去做事”,实在是掀翻了柳家在李家积攒了几辈子的体面。
柳管家的脸涨的通红,她咬着唇,浑身都在发颤,佣人们识趣地低下了头。老太太轻咳了一声,似乎有些尴尬。
“你这孩子……”
我刚抬起胳膊肘,轻戳了戳李唯,就见老太太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
“听说上午柳静说错了话,得罪了郁西……郁西,柳静不过一个下人,你何必跟她计较呢?”
我立刻收起了胳膊肘。
我就说在李家我是当不了好人的。本来想劝李唯息事宁人,让老宅自己处理,好给他母亲留点面子,结果老太太反手就把这口挑拨母子关系的大锅扣在了我头上。
就……行吧。
我就多余管你们家的事。
我当然不敢在小瑾和小瑜的面前辩白我出轨的事,老太太也是吃定了这一点,才把我拖进来吃这个哑巴亏。
所以说有郁西就怪郁西,没有郁西就怪没有郁西——比起母子冲突,还是婆媳矛盾更让大家喜闻乐见哈。
“还有这样的事吗?”
我看向了李唯。眸色晦暗,这是他发作前的预兆。
我出轨并不是光彩的事,老太太围西救静,其实也是在李唯的雷区上蹦了个老年迪斯科。
“没有。”
“有。”
正当我背起小黑锅准备粉饰太平时(请轻喷,毕竟人家是亲母子,我这个时候要是火上浇油就等着被秋后算账吧),桦姨的声音却与我同步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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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老太太的笑容凝住,显然她也没想到桦姨会横插一脚。她蹙起眉尖,听桦姨一字不漏地复述着上午的经过。
“李瑾,是这样吗?”
李唯跳过了我,直接问向旁边正襟危坐的小瑾。
小瑾点了点头。
“小唯,柳静她……”
老太太本想替柳管家再辩解两句,却被李唯打断了:
“母亲听到她说的话了吗?”
他的语气很冷,仿佛面前坐着的不是李家二老,而是他在保密局的下属们。
“还是——”
老太太的眼里掠过一丝慌乱。
我想李唯大约从未与她较真过——就像我曾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此刻的她也感受到了上位者的绝对威压。
“这些话原本就是……母亲授意她说的呢?”
我咽了口唾沫。
李唯的话多少有点诛心,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一直沉默的老先生呵斥道:
“李唯,你在忤逆你母亲吗!”
桦姨低声吩咐了几句,命人带走了小瑾和小瑜。
我安下心来。
“父亲也默许母亲这么做了,是吗?我们不是约定好了,不再重提旧事了吗?”
“你!”
不得不说,保密局的有罪推定法在最短时间内发挥了作用——这是一种要求对方自证的逻辑。
老先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李唯没有与他争吵,而是派人叫来了骊园和老宅的全部家仆。
晚餐不欢而散。
李家的家仆站满了正厅。老先生满面愠色,老太太则用手帕抹起了眼泪。也许是从小在孤儿院的缘故,我很害怕与家里人对立。我看着李唯,心里忐忑不安。
“李家的规矩,不说主人家的闲话,不管主人家的闲事,可现在看来,这规矩早就是一张废纸了。”
众人都默默低下了头。
“从前夫人身体不好,母亲代为管家,母亲宽厚,却纵的许多人忘了规矩,说三道四,搬弄是非——今天我把柳静放出去做事,以后如果还有挑唆生事的,就连带着家里人一起放出去吧。”
李唯的话音刚落,老先生就狠狠地敲了敲手杖,随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携老太太离开了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