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衬着清辉的牡丹倩影在池中摇曳。不远处宫阙灯火通明,飞阁流丹。衣鬓生香的排排宫婢,穿行在宫殿间。宫门处,一辆接一辆的马车,不断有衣袍华美的大臣、家眷、以及各国使者到来。
虞锦行远远的观望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前世自己登基后万国来朝的景象。
他做太子时,凶名便为外邦诸族所忌惮,更不必说大权在握以后,让大燕的国土面积较前朝开拓了近三分之一。
不过,也确实劳民伤财……连年征战,直接把大燕开国至今四代攒的家底打了个精光。
打完了若能休养生息也罢,可惜那时已被“噬心”侵蚀得不太正常的虞锦行,已成了彻头彻尾暴君,最后……便落得逼宫的下场。
“朕后世的庙号是什么?”虞锦行突然道。
“啊?我想想啊…”系统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庙号……什么是庙号?”
"罢了,朕对身后名不太在意。”虞锦行只是叹了口气。
系统看着这位“遗臭千年”的暴君,也生了几分感慨:“暴君先生,等我回去,我一定会为你多说些好话的!”
“呵,连庙号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讲的好话,也不知会有几人信。”
虞锦行唇角轻勾,说完便自顾自地摆弄发冠去了:“况且,他们对朕的评价,也不算错,左右朕不在乎。”
朕在乎的,只是今生的人。
虞锦行眸光沉沉。
”无心,走吧。”
“是。”已不再戴面具的无心略一拱手,跟在虞锦行身后。
宫宴,除了人较往年杂些,倒没什么新奇。
虞锦行作为尚未加冠的皇子,坐位自然不算靠前,不过毕竟他是嫡长子,是竞争皇位的有力人选,便有不少大臣在暗中观察他。
虞暥已经无聊得开始吃桌上的菜。
“父皇都还没来,你就不能先等等?”虞锦行扫了他一眼。
“哼,要你管。”
虞锦行不知自己哪里惹了这祖宗,也没兴趣热脸贴冷屁股,便干脆移开了视线。
倒是虞暥脸色愈发难看:“今天许多臣子家眷也来了,怎么,你看上了谁家的小姐?”
虞锦行惊奇的看了他一眼,故意调笑道:“婚事自然由父皇和贵妃娘娘作主,不过本殿见苏家、楚家的姑娘倒是出挑,还有南疆和西域的贡女,也都……”
虞暥红着脸捂住耳朵,咬牙切齿:“色鬼!”
暴君转过头不再看他,心情颇好地给无心夹了块糕点:“待会父皇来,侍从便都要守在殿外了,你先多吃点。今晚……恐怕还要饿上许久呢。”
"是。”无心顺从地一口吞了下去,嘴直接撑得鼓了起来,为清秀的面容增了几分可爱。
"哈。”虞锦行掩唇轻笑,又拿起杯盏为无心倒了一杯酒:“再喝点酒?”
“还是不了,殿下。喝酒易生事。”无心依旧是严肃的表情。
可惜脸撑得圆圆的,瞧着很不严肃。
“嗯。”虞锦行还是笑。
“南疆世子到——”
门口太监的唱名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无心却瞬间冷下神色,一口吞下糕点,起身向殿外。
虞锦行神色不变,甚至笑意更盛了些,只在两人错身时开口,语调阴冷似毒蛇般地开口:“盯好虞熠。”
无心不着痕迹的点头,便隐入往外走的宫人中,非常不引人注目地撤出殿外。
不一会,又传来一声:“东海世子到——南海使臣到——”
虞锦行抬眸,便见两异族青年并肩而入。
左边那个衣着清凉,露出小麦色的肌肤,肌肉虬结,典型的蛮族粗旷长相,灿金的眼眸和一头火红的长发昭示着他非人的身份。
右边的青年面容冷峻,俊美斐然,看上去与人无异。只有那碧蓝的眼眸——虞锦行听说那是海的颜色——还有一身珠贝珊瑚点缀的纱绸衣,看着叫人觉得气质孤高缥缈,不似凡人。
两人都气势不凡,站在一起顿时给浮华的宫宴增胜几分凌厉。
虞深目不斜视地随着宫人前往自己的坐位,因而没看见虞锦行。
倒是那个据说是南海使臣的健壮青年左顾右盼的,蓦然与虞锦行视线相对!
这个红发鱼人……功夫不浅。虞锦行垂下眸子。
南辰大咧咧地坐在虞深旁边,叹气道:“唉,我看这大燕官员,各个都是弱小的凡人,我一个能打一百个,完全不是我南海的对手!……可惜再打下去,互市不通,茶叶也没了,水果也没了,真就只能天天吃鱼了!”
虞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面上的神情比往日更冷:“南辰,莫生事端。”
“知道啦。海族绝不为臣,除非……供吃供住!”南辰一口咬上桌上的带把肘子:“~嚯!真香!”
他朝虞深挤眉弄眼,往对面指:“哎,我刚才看见那边坐的,应该是这燕国的公主吧?长得真漂亮,身上也没有呛人的香味。不像后面那些身上不知是什么花啊粉的,熏死了……”
南辰皱起眉,半天才发现,自己这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天未免也太沉默寡言了……虽说他平时也不爱说话。
“虞深?虞深!?怎么,看呆了?”南辰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排亮的反光的白牙。
虞深死死地盯着南辰刚才指的方向,浑然不觉手上的杯盏已被捏得粉碎——
虞锦行支颐,几缕青丝顺着他的肩头滑下。他的目光只落在手中的杯盏上,姿态闲适又不失矜贵。今日一袭藏蓝色的圆领袍,衬得肌肤温润又透粉,像最上成的暖玉。说俊都不大合适,或许只能称为“美”,才勉强贴切。
是他。
那个得了他的龙珠,和他完成了“仪式”,在他腹中留下了种子……又消失不见的少年。
他……是燕的皇子吗?
虞深还在怔愣着。南辰这时终于看出些不对,挠头道:“你和那个公主认识?”
“……你瞎了眼吗,那不是公主。”
南辰先是很惊讶:“你怎么骂我?!”又疑惑:“哈?不是公主?”
他放下已经快被啃光的肘子,完全不顾及什么礼节,大咧咧地对着虞锦行左看右看:“……男人?还真是男人!”
另一边。
虞锦行一边喝酒,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着前世这场寿宴的经历。
前世这寿宴他也来了,不过仅待了小半场便借醉酒离去了,对于后面发生的事并不太了解,只知南海海族似乎在寿宴上挑衅来着……不过后来,还是顺利议和了,只是大燕付出的代价要多些。
虞熠今世的算计全都落空,即使郑宓极力隐瞒,想来对方也是察觉了什么,这才亲自来了长安吧?
虞锦行玩味的笑了。
他真有些好奇,这南疆王究竟是想做什么,又能拿出什么古怪的东西?
“……我去,这笑起来更是不得了啊。他们人族的男人,长的……也太不像男人了!”南辰的语言很匮乏,用尽全力的在表达自己的惊叹和赞美。
原本还在发愣的虞深闻言终于回神,甩过去一个冷冽的眼刀:“休要胡言。”
“虞深你今天怎么跟吃海胆了似的,见人就扎?”
南辰实在是不明白小伙伴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冷漠。
虽然小伙伴平时也很冷漠……
虞深转为死死地盯着桌面,又紧紧的握着已经被捏碎了的杯盏,努力保持着往日云淡风轻的口吻:“南辰,帮我倒杯酒。”
“你杯没了。”南辰一脸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