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下属的话，赫尔默看向对方的视线带着凉意，那个下属忙低头解释。

“茨维特和斯图尔特自几百年前便势如水火，属下们在调查时大意了，没想到二者会有联系。”

谁能想到呢，看似势不两立且同样对王位虎视眈眈的斯图尔特和茨维特私下里竟然有合作，一直被看做弱势方的王室竟然也与他们搅和在了一起。

如果说王室有理由去研究如何增加人口，那茨维特和斯图尔特呢？

这两个可都不是什么为人口稀少而担忧的家族，尤其是茨维特。

让两个敌对的家族握手言和，那一定是有足以吊起所有人胃口的的价码。

赫尔默对这个价码没兴趣，他只想给他们添点堵。

然后笑着看他们自取灭亡。

挥手让手下退下，在对方即将离开之际赫尔默突然又想起来。

“我记得，小诺斯似乎被送去了圣佛利亚的戒改所？”

那名手下略一思索“是的大人，诺斯少爷在一周多以前被送进了戒改所。”

“可怜呐，戒改所可不干净，我无辜的小侄子，怕是要在里面委屈的掉眼泪。”

赫尔默仿佛一个格外关心自家孩子的长辈一般。

手下谨慎的猜测着对方的意图。

“大人，是否需要我们……”

手下名为费利安，他追随赫尔默多年，自认为算是了解这位大人，可现在他实在摸不清诺斯这件事里赫尔默大人的意图。

说在意，诺斯被送去戒改所那种地方对方不闻不问，直到今日才问一嘴；说不在意，可一直以来，赫尔默又让他们盯着诺斯，必要时候帮他解决一些小麻烦。

既不像对敌人，又不像对亲人。

“不必，先下去吧。”

房间安静下来，赫尔默望向窗外，坎诺斯顿的大雪从他的小侄子离开后就没停过，屋外冷的刺骨。

屋内的火系魔法阵持续不断的运转着，赫尔默的身体没外界以为的那么脆弱，但是由于出生后那段时间的虐待，导致赫尔默极度畏寒，体温也常年都不高，不像诺斯，时时刻刻都像个小火炉。

凭空拿出那日诺斯给他制作的简易暖手炉，大多时间被放在储物卷轴的小火球乖巧的呆在光罩内，汲汲不断的散发热意。

诺斯的能力自然不能让火球延续至今，只是赫尔默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自觉的用魔法维持着这个小小的火球。

“我愚蠢的，冲动的，可怜的小诺斯。”

西尔亚的挑衅不出所料，但一向温和腼腆的小诺斯不管不顾的将人打了一顿确实出乎意料。

德维尔失踪，罗亚前往魔兽森林，诺斯就这么轻易的把自己淘汰出局。

说实话，赫尔默是有点失望的，他给斯图尔特庄园里的每一个人都谱写好了结局，尤其是他的父亲，斯图尔特公爵。

意外得知这个老家伙又在打什么主意，赫尔默暂时没查清具体，但猜也猜的出，无非是有关延长寿命罢了。

或许是因为出生人口的稀少，所以人类进化出长久的寿命，可贪婪是无止境的，总有人是活不够的，尤其是贵族。

权利，财富，地位，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难以割舍。

老斯图尔特作为少有的几个大贵族首领之一，越老，他就越舍不得放权，也只有奥雷德那个蠢货会以为老家伙对他器重，将会把位置传给他。

赫尔默的情报网发达，对于许多事情的内幕都了解一二，无论是几十年前第一任王后的‘意外’，还是老家伙们的研究，一切都直指几百年前就失去大部分权柄的王室。

两年前，王室内乱，大王子科夫亚，小王子伊修特双双失踪，公主埃丽菲娅嫁去了茨维特。

父亲杀儿子，卖女儿，多么俗套的戏码，赫尔默并不在意，他看好戏般准备看着同样被卖而不自知的伊修特在不久后嫁给艾尔丹或者德维尔。

但却让他正式注意到自己的小侄子，可以给他制造很多惊喜的小诺斯，对方胆小，却又莽撞的连情况都不清楚就帮着伊修特离开斯图尔特。

此时回到混乱的王庭，伊修特不出所料的直接撞见了王室的秘辛。

凯伦是个愚蠢贪婪又自大的国王，收不好尾被发现很正常，伊修特一旦回去就注定要沦为牺牲品。

可这与既定戏码不同的走向依旧让赫尔默对诺斯格外欣赏，他流着斯图尔特的血，但又与斯图尔特的族人不同。

如今，对方还没来得及接收他谱写的剧本结局中他想要送出的礼物，就失去了参演的资格。

太可惜了。

生活再次无聊起来，他甚至开始琢磨也许该给愚蠢的小诺斯一个机会。

戒改所搞的那些非法生意，大量不知所踪的婴儿，如果曝光，将会震惊整个王国。

赫尔默没兴趣当英雄，但是把暗里的谋划摆在明面上一起欣赏才更精彩不是吗？

想起之前查到的消息，赫尔默神色悲悯又冷漠，怎么办呢小诺斯，叔叔倒是很想立刻救你，可你怎么就这么符合诱饵的形象呢？

一个未成年，跟斯图尔特有血缘关系的，可孕性别。

戒改所那边还暂时没动诺斯，这更能佐证赫尔默的猜想。

“老家伙大概等不及了。”

赫尔默盯着手里的小火球，轻轻的说着。

那就，忍忍吧，可怜的小诺斯，也让叔叔看清楚，那老家伙到底在研究什么。

或许该准备动身前往圣佛利亚了。

想起小侄子那双每次看着自己，清澈的藏不住自身都还不甚清晰的情愫的眼睛，赫尔默讽刺一笑。

感情用事。

对他有一点点好，就能让他掏心掏肺，自顾不暇还总是有那么多泛滥的同情与怜悯心。

可又没本事，蠢的可笑，轻易的就能被耍的团团转。

一个爱当英雄的小废物。

可是感情啊，可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工具，它让懦弱者勇敢，让自私者慷慨，暂时不打算彻底放弃诺斯这个还算顺眼的小家伙。

赫尔默垂眸，屋外的大雪还没停，此时甚至刮起了狂风，呜咽着卷起仆从们没来得及扫的落雪，仆人们的工作不会因为大雪停止，他们伸着冻的红肿的手去一遍遍的扫，生怕贵族们经过时会因为积雪而大发雷霆。

冬季冷得刺骨，残酷的压迫着圣洛伦的每一个平民。

这是这个阶级压迫格外严苛的世界中再普遍不过的场景，贵族纸醉金迷，平民夹缝求生。

病态又无可奈何。

冬季结束之前，怕是又要死去很多人了。

“……我，没死？”

01052涣散的眼睁开。

下体时刻不断的痛楚消失，连那些附带的负面症状也都消失了，怎么可能，这里的人怎么会给他治疗？

他直觉可能跟诺斯有关系，但是房间里并没有诺斯的踪影。

“你看见，刚才跟我说话的少年了吗？”他拉住附近的人询问。

屋内的人多少被诺斯之前不顾后果的求救惊到，这个人木讷的眼转向男人，犹豫着开了口。

“他，被守卫带走了。”

“因为我吗？”

“他找守卫们救你，挨了打，后来那个守卫，可能拉他去了那里。”

这人不再开口，01052在这里呆了快二十年，是在这里活的最久的人，他当然清楚‘那里’是指什么。

戒改所有专门一层进行‘接客’的地方，那里有无数间房，与关押他们的休憩间不同，里面有床，甚至为了满足每位客人的不同需求，房间的风格也不同。

如果乍一进去，会以为来到了妓院。

那里还有个大厅，平时没有被指定的囚犯会站在那里供人挑选。

01052还很虚弱，他踉跄起身去拍门，他没干过主动挑衅的事情，可那个小少年是为了救他才会被抓去的，他才16岁。

他没想到如今这里竟然真的连保护法都置之不理了。

可虚弱的01052连拍响铁门的力气都没有，治愈术只能治好一些基础的外伤和病痛，可内里的虚弱需要更精细的治愈和疗养。

这一周生命时间流逝的濒死体验是实打实的，如果不是他意志力坚定，恐怕这几天接待客人时会直接死在那里。

他总想着坚持下去，活下去，找到出去的机会，然后把一切拨回正轨。

可这次他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如此绝境之下，没想到那个少年居然救下了他。

01052甚至有些无措，他有些无法理解，一个只是聊了几回天的陌生人，值得吗？为什么要冒着风险救他呢？

虚弱的01052顺着门缓缓滑落在地，他身体仅是恢复了个外在，走这几步已经是极限了，身体的保护机制让他再度陷入昏迷。

晕倒前，他的脑袋里还在想着，要出去把少年救下来。

大概是大脑的混沌，01052甚至没想过，他又如何能救得了诺斯呢？只要在这所牢笼中，诺斯迟早都要面对这些的。

无非是两个人一起挨打或者是被‘戒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