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但晚辈对您自少年时已是倾慕已久。”李靖情绪激荡,如今好梦成真的喜悦与兴奋后知后觉地压上心头,“如今有缘得见,本当虚心礼敬,方是侍奉先贤之道。可是晚辈一上来便让前辈愀然不乐,莫说前辈心里不舒服,便是晚辈看了,也不免为之十分难过,懊悔不已。前辈……”
韩信愣愣地听完李靖所说的一大番话,心中尤为感怀。他身居英灵殿多年,不闻外事,不料今日把自己召唤出来的竟是此等赤子!念及此,声音里便更带了几分柔和:“我不怪罪你,我也不再难过了。你快起来吧。”
“真的么?”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韩信将人扶起来。
李靖松了口气,笑道:“那便好,前辈若是开心,我也开心。”
他说出此话时,并未发现韩信正因此脉脉凝视着他,他心下只想:如今有这样一位先贤时时相伴,已是平生至福,还打什么圣杯战争?以后对韩信,定要亲之爱之敬之。思及此,又暗自摇摇头,“亲”“爱”等词未免太过轻佻随意,怎么能随意用在这等人物身上呢?前辈知道了定会骂我轻薄。李靖原不是什么柳下惠一般的正人君子,只是韩信论理来讲是他平生最为钦敬的名将,在他心里犹如高岭之花,云端之月,又岂能一上来就以风月之事亵渎?
如此,两人明日便一同下了山。其实从者皆有隐身的法术可以使用,只是韩信想亲自领略领略此间风光,加之李靖也想与他尽可能多地沟通,便没有使用。
如此一来,不多时,二人便到了大兴城——被前世及后世称作长安的地界,在隋时却已改名为大兴,是开国时由昔日的左仆射兼将作大匠高熲所建的新都,如今已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韩信进了城门,喃喃道:“这便是如今的……长安么……”
李靖怕他再因为往事伤怀,忙叫着他左拐右拐,带着人往平康坊的方向走去。平康坊是城中较为热闹的一处,其位置比邻东市,李靖自己的宅子便在此处。离平康坊不远时,李靖却心思一转,另带着人去东市逛游。
只见东市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街边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韩信生前从未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眼眸都亮起来,整个人神采奕奕,与山上的模样大不相同。李靖看在眼里,心下也欢喜不已。一开始还是李靖带着韩信四处走动,后来便变成韩信拽着李靖的衣袖,在各个摊子前走马观花。
“这是什么?”韩信走到一处摊子前,那是个售卖各色糕点的小摊,摊主立马开始热情地兜售。韩信瞅瞅那边的五色糕点,又瞅瞅这边的油饼酥饼,一时间竟是难以割舍。李靖无奈,便掏出钱包来,却又被韩信止住,低声带着些歉意道:“其实我们英灵是不需要进食的,只要有充足的魔力就能存活,药师还是别破费了。”
李靖暗道:可是你看起来真的垂涎欲滴了。便依旧故作大方地掏出钱包,把每种样式的糕点都来了一块。
韩信欢呼雀跃地拿出了一块枣泥糕,只见白而微黄的酥皮包裹着枣香扑鼻的棕红的枣泥,又被摊主别具匠心地做成花朵的形状,显得尤为可爱,令人食指大动。韩信在其中一片花瓣上咬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甜的。”便掰下来递给李靖。
李靖怔了一下,才咬下去。枣泥致密柔软,清甜却不滋腻,的确美味,又看着韩信亮晶晶的眼眸,心下快慰许多,也来不及悼念突遭横祸的钱包。
那边韩信却又被远处冉冉升起的七彩烟火勾过去,抱着糕点一溜烟跑了。李靖又是无奈,暗想明明是前辈,怎么还这般孩子气。忽又想到韩信生前过世时,年岁也不过与自己相仿,愣了愣,心绪又翻涌起来。
他正凝眸望着韩信的身影苦思时,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只听得来人道:“药师。家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