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屋子里满是茶香。

似乎不只茶香，还有柑橘和淡淡的木头香气，放松了顾清紧绷的心绪。

走进玄关，鞋架上只放了一双球鞋、皮鞋，和两双拖鞋。

解楚肆拿了一双给自己，一双给他。

顾清接过，但没有直接穿上。

他的身上还sh答答的，已经把他门口的地垫全染sh了。

「鞋子和袜子脱掉，放在门口就好，快过来这里。」

顾清闻言，犹豫了一会，才慢吞吞的脱下。

他走进浴室，解楚肆已经替他放了热水，还准备了一套乾净的衣服放在洗手台。

「书包给我。」

顾清听话的递上，他拎着书包便走出浴室，顺便替他反锁。

水气弥漫在浴室之中，身上的寒意也慢慢褪去。

仔细想想，他好像没有在这麽乾净的浴室里洗过澡。

那间屋子里，只有长年无法去除的水垢、布满裂痕的镜面、早已坏掉的花洒。

更别说有浴缸这种高档家具了。

解楚肆听见水声，便走向卧室拿出吹风机，把书包内的所有物品都放到桌上。

他的东西不多，最占空间的是一本厚厚的书。

看上去不是学校发的教材，解楚肆一翻开，立刻就被惊yan到了。

全是手写的笔记。

他把考卷上答错的题目给剪下来，贴到这本笔记里，再把正确的公式改上去。

不只是订正错误，再往後翻竟然还有一些高中不会学到的数学公式，解楚肆回想，似乎在微积分的讲义里才会运用到。

这小孩的数学能力怎麽这麽超群，他不禁心生佩服。

解楚肆翻到最後一页，角落用蓝笔写了一个名字，字迹有些潦草，也被雨水浸sh了。

但他还是看清楚了那两个字，顾清。

原来他叫顾清。

「老师。」

替他吹乾笔记後，顾清已经洗好从浴室里出来了，蹲坐在他身旁。

解楚肆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他的上衣穿在顾清身上，显得有些宽大，领口松垮垮的垂落在x前，没有擦乾的头发不断落下水珠，在他的锁骨处打了个旋，再没入衣服里。

解楚肆别开视线，将他的笔记递给他。

「有点皱了。」

顾清翻了翻书页，果然今天就不该把它带在身上，要是他再多淋点雨，估计整本就报废了。

一条毛巾突然盖在他的头顶上，他还没ga0清楚状况，解楚肆就迳自帮他擦拭头发。

「不擦乾晚点会头痛。」

他的叮咛和直接行动的关心，让顾清有gu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应该要本能的反抗，身t却选择任由他。

擦得差不多以後，解楚肆将毛巾放到沙发，拨弄他的头发替他吹乾。

他的指尖不断触碰到他的耳朵及肩颈，像是一种无形的挑逗，抓挠着他的心。

顾清默默拿起一旁的抱枕遮住腿间。

解楚肆其实也注意到他泛红的耳根，但也只当因热风吹拂所致。

坐在地上的少年掰弄着自己的手指，解楚肆一看就知道他有咬指甲的习惯，假面短小，也没有什麽光泽。

他关掉吹风机，起身从医药箱里拿了一个小瓶子。

「手伸出来。」

顾清下意识的把手缩进袖口，却被他温柔的握住。

「没事的。」

他的指甲几乎可以说是惨不忍睹，被他长期啃咬的甲面凹凸不平，连指头也有深浅不一的咬痕，光是看着都於心不忍。

顾清看着他打开方才拿的小瓶子，然後像涂指甲油一样涂在他的指甲上。

他皱眉，「老师，我不擦指甲油的。」

「这不是指甲油。」

透明的yet在他的甲面泛着亮光，闻起来并没有强烈的气味。

顾清乖乖的让他涂好每一个指甲，他忍不住在意起对方握着的手。

白净修长的手指不带有任何薄茧，细neng得不可思议。

他肯定都有在好好保养吧。

不像他的手，每次看到的人总会被他丑陋的指甲大惊失se，总是不敢直视。

可他就是无法根治这个坏习惯。

已经不记得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应该是从他的人生陷入混乱开始，只要他一感到焦虑，就会习惯x的咬指甲。

久而久之，咬指甲也从一种习惯，变成一种近乎失控的执着。

所剩无几的甲面无处可咬，他便连同指尖一起啃咬，出血了也不在乎。

他喜欢感受疼痛，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人类，渴求氧气苟延残喘的活着。

活在这个只有他不被ai的世界上。

「这是对你好的东西。」

解楚肆松开他的手，让他仔细查看指甲。

「这个吃下去没有毒，不小心吃到不会怎样。」

「这是．．．．．．可以吃的？」

顾清不解，「所以涂这个是要做什麽？」

「可以帮你戒掉咬指甲。」

解楚肆给他看了眼瓶身，包装上写着防咬甲ye。

「我之前压力大的时候也有咬指甲的坏习惯，试过包透气胶带没有见效，所以後来就买了这种药水，才顺利戒掉。」

「擦了这个我就不会想咬吗？」

「你可以尝一口看看。」

顾清凑近嗅了嗅，试着t1an了一小口，立刻被苦到说不出话。

他从没吃过这麽苦的东西。

感觉就像是把整个地球上最苦的东西都浓缩在一块，舌尖甚至被苦到快失去味觉。

见他的脸都皱成一团了，解楚肆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给他，让他冲散嘴里的苦味。

「这麽苦你就不会想咬了。」

顾清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麽。

「在找东西吗？」

「老师，你家什麽甜的都没有吗？」

解楚肆翻了翻厨房的柜子，只找到一瓶蜂蜜，这是整间屋子里唯一的甜食了。

他给他盛了一小匙蜂蜜，「呐。」

顾清却直接靠过来hanzhu汤匙，他松口以後汤匙便恢复乾净了。

解楚肆愣怔，直到顾清走回客厅才回过神。

他冲洗汤匙，用指腹搓r0u着他方才含过的地方，心头燥热着。

他给他冲了一杯茶，猜他应该好甜口，再加了一小匙的蜂蜜。

顾清好奇，「这是什麽？」

「柠檬香蜂草茶。」

纯净的茶se在灯下显得格外柔和，有着淡淡的柠檬香。

他浅尝一口，没有喝到柠檬会有的酸涩，甚至有些甘甜。

即使他平时没在喝茶，也不觉得排斥。

解楚肆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打开从便利店买回来的啤酒，一仰头就是喝下半瓶。

斯文的外表配上他相对豪迈的喝酒方式，顾清觉得有些微妙的反差感。

两人就这麽安静的坐在客厅，听着公寓其他楼层细碎的声响，不说话也觉得自在。

顾清轻抚着杯缘，神情难掩的落寞。

这是他度过最安稳的一个夜晚。

等到明天，他依然要回到那个支离破碎的家，不会有热茶或舒服的澡，只有无止尽的争执和一成不变的责难。

思及至此，顾清抬手咬了下指甲，又被苦了一遍。

他所有的情绪变化都被解楚肆看在眼里。

「老师。」

解楚肆看向他，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眼眶已经红了。

「谢谢您。」

顾清不自觉的流下眼泪，解楚肆上前用衣袖替他拭去。

本来他已经决定好了要si了。

在他把整个瓶子接满雨水过後，他就要到附近最高的大楼一跃而下。

解楚肆却出现了。

他看着即将盈满的瓶子，心里竟松了一口气。

是因为他还没真正下定决心吗？

「走吧。」

他看见他向着光，眸光温柔。

「我先带你回家。」

对解楚肆而言，或许只是一次善意的举动。

却在无意之中拯救了一个人。

顾清忽地拥抱住他，解楚肆没有退开，轻轻拍着他的背。

「老师。」

「我在。」

顾清加深了这个拥抱，在他怀里轻语，每个字却都重重落在他的心上。

「谢谢你救了我。」

/

也许世界没有全然对我们这麽坏的。

好不想nve我的顾小羊っ?-?

「解楚肆。」

顾清牵紧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从你第一次把我捡回家时，只要我被赶出来，就会坐在便利店前等你出现。我知道这样的行为很自私也很任x，我不只是想要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我更想和你待在一起，我真的好喜欢、非常喜欢你。」

「我这个人从来不懂隐藏，说话也很直接，可是你愿意包容我这样的个x，还总是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ai我。别说有血缘关系的人了，他们不愿意接受我、ai我，我怪不得谁，因为连我自己都不ai我自己了。可是你不一样，你让我知道日子其实没有想像中那麽难，我本来觉得我也差不多就这样了，甚至还想着要寻si。但自从被你照顾以後，我开始觉得我好像也可以是个有用的人，被你ai着感觉做什麽事都对了，事情都终於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解楚肆静静的听着，鼻头却是一阵酸楚。

「怎麽突然想说这些。」

顾清仰头，发自内心的微笑。

「不是突然，我每天都想跟你说。」

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喜欢上顾清了。

夜幕降临，街上的霓虹灯一一亮起，照得解楚肆眼底生疼。

他站起身，连带捞起顾清的腰扶他站起。

「回家。」

顾清灿笑，和他牵着手走回车上。

停好车子，解楚肆从後座搬出箱子，他这才注意到他的东西是真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少。

校服以外的衣服根本没几件，鞋子只有他脚上穿着的球鞋，早已有穿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