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麟脚步一顿,脸上没了一点血色。皮下流动的血液滚烫,他却从头到脚生出无限的冷意。骤然迸发的杀意让他的瞳眸再度燃起金色的火焰,他强忍着颤抖的唇,十指的利爪贴着身侧的肌肤刺入,破口之下,细细的血流从袍内向下滚落。
那日他被温容捡回去,跪在村外五日她方应允收他为徒。
而今晏明彰只是跪地磕了两个头,她便动了要收他为徒的念头。
他的心仿佛被砸出一个血窟窿,酸意和痛楚一齐涌了出来。利爪刺入皮下的痛意让他稍稍清醒了几分,他目光看着前方温容的身影,加快了步子:“师父,昨日他在楼中整夜与娘子厮混,似是不像能潜心修道之人。我只是担心这样浪荡轻浮的人会坏了师父在外的声誉。”
温容终于停下了脚步,她侧眼去看身旁的人,似乎有些不解:“你平日不会说这样冒失的话,今日是怎么了?”
前方的金光在一座淫祠前停住,金光驱散了祠前的雾气,让整座淫祠显露出来。只见这座淫祠面阔三间,大门洞开可见正殿。长明灯的灯火摇晃,映出明间内金柱与檐柱间的神龛。神龛之上有一尊泥塑的五通神塑像,泥塑上披一件大红色长袍,平添几分诡异与神秘。
五通神好受人祭,想要跨入正殿往往要先血祭。温容自然不会理会区区一个五通神的祭祀规矩,她想向前跨入门内,却被澹麟挡在了身前。夜色之下,他高大的身形微微伏了伏,低头去看温容的眼睛。
他怔怔地望着她,语气轻了许多:“师父,是不是我太无用,你觉得晏郎要比我好许多?我——我近日已经长进不少,若我能独自进入祠内,将五通神的首级拿下,师父便答应我,只留我一人做徒弟好吗?”
温容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不禁轻斥一声:“胡闹。”
澹麟低了低眼:“就当师父对我的试炼,我知道师父也想要一个天资好一些的徒弟。只是我不喜晏明彰那样浪荡的人做我的师弟,若我今日能诛灭五通神,请师父答应我,不再收他为徒。”
他话到这地步,膝盖一弯便跪到了她身前。
五通神对修道之人来说算不上太难以解决的麻烦,但澹麟拜她为师只有三年,且所学法术还没到可以诛灭妖鬼的地步。五通神在此地享受祭祀已经快三个月,实力必定有所增长,不是澹麟所能招架的。
“你!你快起身,”温容皱着眉,“你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吗?”
澹麟仍旧跪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膝盖压在她裙角上,抬头望向温容的眼睛,湿漉漉的眸子看向她的脸:“师父今日收了晏郎,明日又收徐郎、谢郎……往后师父恐怕连我的名字都记不起了。弟子孤身一人,形单影只,幸得师父垂怜收为徒弟。只是若师父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温容原先有几分恼意,不知他今日怎么这般不听话,可闻言眸子又软了下来。也是……那日捡到他时,他浑身都是血,瞧着实在可怜。这三年他尊师重道,洗衣做饭事事亲力亲为,从未有过忤逆之举。
没曾想他今日会为这事如此难过。
“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温容闭了闭眼睛,似是无奈般叹了一口气,“我何时说过不要你?”
澹麟见她语气软下来,眸子微微一动,随即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师父,请恕弟子忤逆之罪。还请师父待弟子出来后,应允弟子的请求。”
他磕完头后便利落地起身,不顾温容的阻拦,飞身跃入了祠庙的正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