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侯府血脉,可到底与言儿一块儿长大,对他的感情是真挚的,半点没掺假。要不能舍命相救?要不能担心成这样?
思及此处,老太太对虞襄的成见与隔阂瞬间去了十之五六。
「言儿无事。」她软着嗓音开口,「昨日你做了个噩梦,因此死活不让言儿出门,梦里都看见什么了,跟祖母说说。」
虞襄高悬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见老太太追问,便详细的叙述起来。虞品言今年虚岁十六,刚踏上仕途,且他行事狠辣,树敌颇多,效忠的人又是当朝太子,日后指不定会遇见多少劫难。倘若虞家人对她的话不重视,还当她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下次虞品言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老太太听完思虑半晌,低声问道,「你果真看见许多银锭子掉进江里去了?」
虞襄十分笃定的点头。
老太太继续愣神,足有一刻钟才从缓过来,摸摸虞襄通红的眼角,柔声道,「好孩子,因为担心你哥,所以一晚上没合眼吧?药喝了么?饭食可曾用过?」
虞襄摇头,「不知道哥哥安危,我不想喝药,也吃不下饭。」
「好孩子,好孩子……」老太太表情十分动容,连连拍抚虞襄髮顶,「喝了药,吃了饭,赶紧睡一觉。累着你了。」
马嬷嬷亲自去厨房给二小姐熬药做饭。
老太太陪虞襄用完饭,见她频频打呵欠才起身离开,行至门口忽又回头,认真叮嘱,「襄儿,日后再做类似的梦,一定要告诉祖母,别闷在心里。」
虞襄点头答应。她自然不会闷在心里,虞品言可是她唯一的护身符。
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瞥见跟随在身后的翠屏翠喜两人,慎重交代,「日后好生照顾小姐,缺什么只管来找马嬷嬷要。小姐若不肯喝药吃饭,你们得劝着,再像今日这般放着不管,你们也不用在侯府里待了。」
翠屏翠喜低声应诺,等一行人走远方抹掉额头的冷汗,面面相觑。老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一夜之间态度大变?
老太太回到正院,跪在佛龛下念了一会儿经,这才鬆开紧绷的心弦。
马嬷嬷搀扶她起身,又端来一杯热茶,等她坐定后方凑过去询问,「老夫人,小姐这梦究竟怎么回事儿?」
「这是菩萨给襄儿预警了。」老太太用杯盖慢慢撇着浮茶沫子,神情恍惚,「若言儿他们没停下,反直接衝过去,梦里的场景就会变成现实。那些银锭子想来便是太子携带的赈灾银,少说也在这个数……」她伸出一隻巴掌。
「五万两?」马嬷嬷龇了龇牙
「五百万两,也许更多。」说到这里,老太太又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喟叹道,「幸亏襄儿提点一句,言儿没硬衝过去,否则不但命没了,整个侯府也要跟着吃罪。五百万两,抄了家底儿也赔不起!」
虞襄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里知道言儿出门办的是什么差,又哪里知道太子带着赈灾银?但她偏偏梦见了,且描述的那般细緻,彷如身临其境。到此刻,老太太对她的话再无半点疑虑。
马嬷嬷吸了一口凉气,惊恐万状的低喊,「五,五百万两?我的娘哎!多谢菩萨保佑,多谢菩萨保佑!」侯爷身死,侯府抄家,他们这些奴才也没活路了!这次真是侥天之倖,侥天之倖啊!
马嬷嬷冲佛龛拜了拜,低声呢喃,「侯爷说得对,小姐不是什么丧门星,分明是他的福星。老太太,您瞅瞅,短短一月,小姐便帮侯爷避开了两次死劫。这也忒玄乎了,若不是福泽深厚之人,菩萨岂肯托梦示警……」
老太太沉默半晌,终是挥手道,「把我库房里的两匹鲛菱纱和那株百年老参送去给襄儿。她是个好的。」心是好的,只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是福是祸,且再看看吧。
「哎,老奴这便去!」马嬷嬷不假手他人,亲自去办。这两样东西都是御赐之物,价值连城,老太太自己都舍不得用,反倒全给了小姐,可见这回真吓着了。
翠屏翠喜见老太太猛然间对虞襄重视起来,虽心中不忿,到底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放肆。
原本的历史轨迹:太子前往三门峡赈灾,半途遇山崩,虽侥倖不死,却丢失八百万两赈灾银,狼狈而返。言官弹劾太子不仁,触怒上天降下天罚,累及数万万灾区民众。皇帝震怒,命太子前往皇陵忏悔,三年不得入朝,又命四皇子筹措银两再去三门峡。四皇子行事沉稳,能力卓绝,将赈灾事宜处理的尽善尽美,无一纰漏。九月底,带万民伞归京,声望大振,而太子则日渐沉寂。
永乐侯遇山崩,重伤而归,将养数月才好。皇帝迁怒,虽未降爵,却捋去他所有实职,弃之不用。侯府老太君尽数变卖家产抵罪,终究无法挽回侯府声誉。永乐侯不得不投军,以性命博取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