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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双生之子(2 / 2)

将这两把锋刃打磨得再寻不出瑕碍,也恰迎来了纳挞的祈祥节。

纳挞的祈祥节大抵与梁王朝的岁禧节异曲同工,只是这边的冬季来得更早,因此节日庆祝的时间也提前不少。

去往冀城的商队也恰逢回到嵩原。一时间节日庆贺的氛围在族群里蔓延,最先是毡帐外往岁被洗涮得已经褪色的彩葛旗,换上了新鲜的颜色,还系了五彩斑斓的编绳坠着羽毛,振荡在猎猎大风中。

早上顾千珏还在隔壁毡帐格索勒大汉家中吃酥油茶,锅撑上支着烧红的铜锅,里面滚滚冒着奶白的咕咚泡,蒸腾的热气不断向上飘逸,熏得人面上一股热凉的潮湿。

舀一勺热沸的羊奶倒入那炒得焦黄的酥茶中,搅和均匀,鼻尖贴近了便能闻到那缭绕的蕴莼,饮一口更是鲜香与奶腥碰撞蔓延,倘使有人吃不惯着滋味大抵是要吐出来,但顾千珏尚接受良好。

合着有些剌嗓子都麦稞饼,顾千珏就这样一口热热的鲜香酥油奶茶,一口干硬的饼,在格索勒家里解决一顿温饱。

顾千珏豪迈地擦了擦嘴,向大胡汉子倚手抱拳,聊表谢意。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靠钱财,靠的全是脸皮厚当然这说的也是他这个二穿货,原主在江湖中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到哪都不是缺东西的主。

哪像现在顾千珏在外漂泊,什么东西都不带,做什么事全靠画饼和背后的靠山悄悄夹带私货。熟悉久了这里的民风,以及确乎认识到如今的自己是一穷二白,就也彻底放飞自我了。

格索勒就在他一旁的毡帐,顾珏是在看他给小儿子满月雕桃木剑的时候看上他手艺的,顾千珏在人家里探讨了半宿木雕手艺,不知是手工上瘾还是哪般,好在这东西不太难,摸索又半宿,顾千珏总算像模像样雕出来个物件。

就这样又被留着吃了早膳,顾千珏才满怀谢意,揣着自己刻得乱七八糟但还满意的东西出了营帐。

商队回来后,骨冕就将项纶安置在阿衍身边,说是以供他驱使,便利行事,到底是否监察意味尚待考证。平日无何与部民重要交流的时候,一般也不会留人侍于左右。

见到阿衍的时候,顾千珏把自己别在腰带上的小木雕摘了下来,递到人手里。

“这是幼犬?”男人摸了摸木雕圆润的脑袋,以及半飞斜的耳,有些不确定道。

“是狼。”

“没事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再”顾千珏耳根微红,说着伸手就要把东西夺回来。当时雕的时候就觉得仿真狼的话,太瘦韧比较难刻画,所以脑补了一个卡通幼态的形象,但男人不懂这些,没有彩绘立体的线条,质朴无华的小木雕会被错认成小狗也是情有可原。

“喜欢。”

“是我太愚钝了才会认错,千珏不要收回去。我喜欢的。”男人将小狼脖颈后的红绳打一个利索的结,巧妙又迅速地系在腰带上。

木质灰扑的物什似与一旁飘然鲛帛琉璃钩带串珠、苏穗似乎显得格格不入,辉映之间黯然失色。

顾千珏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没事,喜欢就带着吧。”

“嗯。”男人从背后悄无声息拿出一个羊首冠长绒帽戴在了顾千珏头上。灰茄色长绒堪堪扣在耳上,羊骨合制的面额冠轻轻贴合在发额上,绞螯的羊角弯出冠面,幸而顾千珏来此以后也不束发髻,那冠帽戴得合贴妥当。“风大,冷,戴这个。”

狩猎祭以后算是渐渐入了冬,男人的衣着依旧华绣繁异,只是头上也多了一顶翻皮大圆帽,一圈白色绒杂的茸毛与羊首冠帽的羊骨角贴得极近,男人戴帽子的手顿留了许,看上去就像两人用冠面轻轻吻了吻对方。

顾千珏将男人撤离后落在木雕小狼头上来回摩挲的动作都看在眼底,无声勾唇。

苏昭草原的草已经没有夏秋的翠盛荡漾、风吹绵延之势,在潇潇瑟瑟的冷风中颓倒做一片,是有些干黄逶迤的绿。

高阔湛蓝的天际漂浮出一团团绵絮似的云,又映衬着日色的恢弘,泛出些橙黄金光,天地之间的空气有些冷,窜入肺野中却有着最原始纯粹、干净空灵的清丽,一如这里的土地、这里的族落。

呼啸的风把云层扯得碎了,化作一段绫罗绸缎的雾缭绕在山巅,与金碧灿然的珐乌塔穹顶漫卷成一幅绚丽光景。

神锡山的珐乌塔,是纳挞经教文化中有名的祀祭楼宇,传说里面有一座洵氏人庙承香授缘十分灵验,因而朝拜的人络绎不绝。

今日是纳挞的朝岁祈祥节,所有其他的祀祭仪事都会为之让步,因此无论多么繁闹的经宇楼台,想必都会娴静得空荡。

往那金光熠熠、夕照鎏攒的黄顶一指,顾千珏便发话要去那看一看。离傍晚正式的典庆还尚早,于是两人不紧不慢地踏山傍云,依木而栖,步步登上那脊峰。

清泉从山缘望不到尽头的远方流淌下来,汇做无数条溪河,蜿蜒涉足视野之中,山壁深邃曲折,湖面幽蓝宁静,他们悠悠地并行,不知走了多久,直至踏上古塔的石阶,从洗精伐髓般的隽秀风光迈进那陈旧诗意的鬼斧神工。

映入眼帘的便是随风自动的诏幡还有无人自摇的柱经筒,清冷的风刮过层瓦叠布的檐角,把那泛旧的灯笼上驮着的微雪卷扫下,顾千珏伸手拨止了转动不停的经筒。“还真是一个人也没有。”

“嗯。要去里面看看么。”男人拢了拢顾千珏身上的狐裘大氅,高立的身形大半个挡在斜后方,堪堪蔽住从后方不停涌进窄口的寒风,把人遮了严实。

只有在无人地界,也尚得无人窥视的时候,两人才会恣意地表现出一些亲密。

拾阶而上,院中铜铸白身的神像雕塑静默地矗立在正中央,神像前置有一尊半人高的方鼎,里面盛满了零零散散的香灰,还有未待燃尽的三两半折其中。

顾千珏捻了其中的灰烬闻了闻,又拍拍手倒腾干净,转头问男人:“阿衍信么?”

顾铭顿默片刻,如实道:“我不知。”

“那便是不信咯?”顾千珏绕着神像踱步,声音近而远地传开。“你要拜吗?”见男人只原地立在神像正前方,顾千珏问出声。

男人摇了摇头。

“不知何神,心不虔诚,自当不灵验。”顾千珏自说了起来,又道:“如此,不拜才是多几分敬重,省得力气了。走吧,我们再往里看。”

“嗯。”男人应着,也不知是赞同如此解意还是附和后面那句话。

再顺着石廊延桥往里走,石身金鼎、震祟兽纹底座的塔敦一排排叠落得整齐,庙中央的高拱门扇落了锁,只能隔着两旁雕花镂窗隐约瞧见其中的布局,望眼是彩漆繁绘的神像塑影围庭地腹中呈立一圈,众神姿态万千,仪表各异,没有点目却一个个神采飘飘,慈悲闵人又仿若无情至极。

既然没有求拜的打算,顾千珏也没有强力破开的意行,两人淡淡看一眼就转身向另一道走去。

庙宇后四方通达,山顶的温度较塬落又冷清些,石顶与树尖都冒着湿漉漉的雪沫,择了一条石栈盘卧在山丘的小窄梯,拐着弯绕过巨石榕林,那上面有一个从底下打眼一看就与这处锋檐叠瓦的布设十分不同的小隔间。

庙宇的地基建得极高,这拐绕的隔屋坐落在背山紧贴与前庭的后院,伴着吱嘎脆悠的响声,摇摇欲坠的陈旧木门在晃荡中展开了来,露出隔间里面的摆设。

屋内是一层层褚红阶衔叠而成,每一阶都摆了高矮不一的朱漆立牌,牌前是铜座莲花筑样的香油灯,牌上刻着纳挞的字迹,两人看不大懂,依稀能感觉此处是供奉着什么东西。

只牌位与莲花灯蒙上了淡淡尘灰,看上去像是废弃了一段时间,地上的蒲团坐垫也有些褪色。

也没有什么可观瞻的地方,可顾千珏眼神从屋内的摆设一处处略过,觉得这地方却是难寻的静谧。

他转身将那破旧的木门带上落了阀,屋内本就没有窗栏可觑光,门一阖,隔间便昏暗起来,他回头拉着顾铭的手在蒲团上跪坐下来:“拜一拜吧。”

顾铭没有问原因,依着阁主的动作向牌位倚拜三巡,随后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顾千珏不会莫须有地信奉这些,但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绝对在这样的地方称得上冒犯和僭越,就当提前道歉了,不为过。

“阿衍,你怕么?”他执起男人的手向脸颊贴去,太久没有亲近的肌肤表现出过分的渴望,囫囵的热意蒸腾。

“不怕。”哑声回应。

“那我们点一盏灯吧,我想看看我的阿衍。”顾千珏的手覆上离得稍近的牌位前的莲花灯,那座内的蜡芯厚实余盈,大抵是可以燃上些时辰。

眼神从烛火映照的牌面粗略扫过,那熟悉的字眼让他动作不禁一顿。对于别的纳挞语顾千珏一窍不通,可牌位这字他又再熟悉不过。

只是,谁会在这里供奉一盏阿衍的长命灯呢他没有想得太久,转头与同样看出来什么的男人对视上,心头的默契无需多言。

这些都不是他们此刻需要探究的,在这样旖旎氤氲的氛围之中,言旁的东西都太破坏,所以他们什么也没有说。

顾千珏从蒲团中跪立了起来,他的头从高处向下抵着男人的顶额,两手摩挲上男人戴得整齐的翻帽,慢慢往下捋,将那绒帽摘了下来,露出男人微微卷曲的发,还有掩在大帷帽之中的容颜。

纳挞的神像想来也是依族人先辈所创设,皆是高眉深目,阔额鹰鼻,自有一副锐利锋芒的面庞,面前的人也太过近似,而神像空茫无落的眼,却嵌了一双泛着光的黑曜石,仁慈而无情的神像是被赋予了一种具象表意,变得多情而无端妩媚。

他解下披在身上的大氅垫与男人的身后,让男人的着落不会太过冷硬。

而后,手抚向那双盛着晃动烛火和身形剪影的黑瞳,将那勾魂摄魄的光彩遮盖了彻底,堪才吻向下方的唇。

与石像的冷硬不同,那里有着最柔软最令人情动的软肉,最初那种滞涩和仿佛渎神一般心头怪异而激惹的情绪都慢慢散去,颤抖的双手也逐渐平静。

他捧着男人耳侧的双手缓缓往下,托起男人的两颌,令他更加顺畅地加深这个吻。“阿衍,阿衍。”鼻息抖动之间,他呢喃轻唤,粗细不一的微喘也为这本无含义的名字平添几分缠绵暧昧。

“嗯。”男人从喉头滚出一个音节,混乱又模糊粗浅地回应着,因他的唇舌又被不断倾轧挤占着,口腹有一个不断作怪肆虐横行的霸主,拨弄出潮濡的津液,索取吸吮。

男人紊乱的气息不待平复,只觉那唇肉碾磨的力道撤去,倏尔鼻尖又被酥濡的痛痒袭来,面前的人用犬齿叼咬又似啮啜着,细细嘬吻,有怜爱亦有克制下隐隐显露的狂乱。

指腹习惯性地抚上耳根的软肉,两相用力,将那染红的晕色捏出微微泛白的边廓,又重新轻轻柔柔地捏索起来。

“阿衍,典仪上你赤服骑马时,我便想这样。”说着顾千珏搂住男人的枕骨,往上托举着,同时又低下头颅,唇腹相接,轻柔缓磨,又一番撕咬纠葛。

酥麻的快意不知从身上何处窜动,窸窣没入下腹,落满欲望的源头与根结。

昏暗的室内只有影绰的烛火,映照出悠悠落下的襟衫,顾千珏将人牢牢地扣在怀中,两人贴得极近,呼吸缠动作一团,肌肤的热度隔着衣料也难抑彼此传递,还有胸膛的有力搏动,一下又一下,时有随着指尖的动作,亦或唇齿的移动而倏忽怦然加快。

一吻毕,顾千珏将头颈错落着窝进男人的脖颈里,后颈的薄薄肌理、性命攸关的弱点如此毫不设防地暴露给对方,比起让人心头颤动的危讯,更加敏锐的是双方鼻息喷洒的热气。

指尖点着男人脖颈上微微突起的骨刺,那突起的隆骨几乎要穿破肌理拢进他的掌心,他隔着衣料,指尖顺着骨脊往下,爬过起伏的腰弓,在骶节上寸隅来回逡巡探求起那并不明显的凹陷弧度。

掌心合贴腰身比划着,按住后方男人因为挑逗情动而绷紧身躯撑出的肌肉线条,隐下腰窝也更加明了,顾千珏手下自解着男人的裙裤。

侧头,湿软的舌顺势滑入耳廓,绕着那韧硬的形道里抵送,如同性器在紧窄的甬穴中捣舞一般。男人几乎被激得痉挛,下意识要偏头躲过这酥麻濡痒的侵袭,只是勾上男人脖颈的臂弯用力,男人便挣脱不得,被他锁在身下,肆意索取。

喉头低吟滚落,鼻息的喘息抖得深了,贴得极近的面庞能感受到男人隐忍绷咬出的颌肌的硬韧,顾千珏轻笑,那湿热的气息毫无阻拦地淌入耳廓,又是惹得一颤。

“千珏。”男人没有制止顾千珏更加恶劣的动作,只是趁着空觑的片刻,抬起身凑去吻上了那羊骨面冠的额首。

顾千珏不待男人伸出手去解帽,自己便翻手将那绒帽摘了下来,有些愤愤:“吻这儿。”指了指自己的额心。

男人依言照做,等那难得主动的湿热真切贴到额心,顾千珏才又搂住男人的两颊,一下又一下啄吻男人的唇,似发泄又似作玩。

头颅又往下蹭到男人的胸脯之间,两手从下面兜着男人的臀,顾千珏单用嘴去解腰身上的躞蹀,还有那襟叠交覆的衣袍,随着动作而愈发粗重的喘息或重或轻,隔着愈发不可蔽体的衣襟,扑在男人的身上,惹出新的酥麻与轻颤。

一路往下解去,挑逗缠弄,明明不曾有多余的动作,所过之处却是激起一片红潮泛滥。

顾千珏垫在男人臀下的手掌不安分地揉捏起来,头颅越发往下,见得橙黄光晕影下白净的亵裤被撑出一笼,顶起的头端泌出靡丽的晶亮洇湿了一角,将头埋得深了,嗅闻了彻底。

“不”下身传来倒吸的凉意让男人羞赧得倾而收拢双腿,那作势几乎是将头颅更往那充血硬挺的物什上撞去,隔着薄可不计的衣料,热烫硬韧都感受得分明。

顾千珏也被这绞紧的双腿夹得头脑发蒙,待毫无防备地袭上那物,本游刃有余的神色似乎也破开来,耳根烧起一抹绯霞。

只是很快镇定消匿下去,又拾起那幅熟稔的模样,打趣着男人:“阿衍如此急不可耐,倒是我不利索。”说着尖利的犬齿叼衔住裙裤的边角,往下一拉,粗硬的柄杵顷刻弹跳出来,打在无遮无掩的腹部,随后又跳着贴向顾千珏的脸,顶端的铃口尚细细泌出些琼液。

微凉的黏液在面上一并沾染了些,顾千珏被骤然拍来的硬物打得有些懵,大抵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凌辱美,很快回过神来去瞧男人,却发现他那双从来紧紧盯着他的瞳眸此刻被全副武装遮盖在男人支起的臂膀下,余留从耳廓晕染到脖颈以至于下颌的红潮。

顾千珏没有说话,唇角勾着不可遏制的笑,就着脸庞贴近的姿势,唇面细密落与庞然硕物上,黏浊湿热,而后伸出舌尖盘弄腻顽饱满光溜的蕈头,卷过铃口泌出的爱液涂遍经络盘扎的茎柱。

男人指腹根节分明插入他的发梢,随着他不断收缩吐纳的动作,一下下起伏摆动,盖在枕后的掌无意识地用着力道,那指节顺着发尾捋过,不知是想要远离还是深入这令人癫狂的情潮。

也许心念之人的侍奉太过美妙,每每这晌,男人坚持不过多时便缴械激荡,在那滑润的口壁中尽情倾洒着欲液。

趁男人茎柱高潮际,顾千珏修长净白的指节在口舌之间勾弄出滑液,剥开臀缝,送进那正抖动抽缩的穴肉中,两指磨蹭往更深处推送黏液,把内壁窄热的穴道涂满浊腻滑液,又再寻摸起熟悉的敏感地界,抠挖按揉。

惹得男人抬起臀肉,夹咬着侵入的手指,箍得紧了,把那指根都一并吞得更深了。“嗬哈嗯”男人喘息着吐出吟哼。

此时的顾千珏又将注意力放在男人颤巍挺立的绯珠上,灵滑的舌拨弄硬屹的圆润,另一手去抚揉采撷另一颗红樱,发掘男人更多的媚音和快意。

手指周围越发绞紧的甬道无一不彰显男人被顽弄乳首时的高亢与兴奋,于是唇齿碾磨之间越发用尽解数地挑逗调情。

本就泄过一次尚有些疲软的茎柱又摇摇晃晃再立了起来,硬剌剌地戳在顾千珏脐上寸余。顾千珏勾起腿盘压在男人一侧,身下的灼硬物什贴合上男人再度勃发的茎柱。

蕈头的滑液汩汩,纠缠染遍,借着男人柄柱的黏液,顾千珏轻轻耸动起身躯,茎身之间的热意传渡,博博鼓动与碾磨的快意一并晕染,两人皆是舒爽哼吟粗喘。

顾千珏就这样把男人全身上下的敏感地界彻底地全部地攥到手里,一遍遍侵袭占有。开拓得当的穴肉已然松软不少,抽出指节,顾千珏却没有忙着送入凶器。

而是扶着柱身,将软韧的蕈头送上挺括的胸膛,男人半撑了身子欲低头含,顾千珏却是伸了两指没入湿软的口壁,指节钳压住滑腻的舌肉勾弄搅动,攉匀出啧啧靡靡津液嘬昵声,以此止住了他的动作。

圆实盈润的蕈肉上染着透明亮色,顾千珏上下捋动着茎柱,将蕈头的铃口对准挺硬的绯珠,就铃口泌出的滑液来回蹭动,惹得男人吐露出更加沙哑绵长的吟咛。

顽弄得两侧茱萸硬软迭代,肿大不堪,才得作罢,末了,方将粗硬如烙铁的杵棒舂捣进那心心念念的软穴中去。

一个深挺便豁撞进那蕊巢,男人勾缠上腰身的双腿变得发麻变软,使不上力去承合更多,顾千珏便伸出手去搂那腰臀,将男人扶住,也嵌得更紧更深。

屋内有些陈朽的尘灰混杂着雪木的味道,合有烛烬香台的熏烟缭绕气息,添上顾铭衣袍的浅淡皂香,身上浸蒸出的热津咸涩的独属一人的气味,在这个有些逼仄的地界混得均匀了,却让人生出莫名的心安,加以更盛燎的情潮。

他将头埋在男人胸脯之间的沟壑中,啮咬厮磨,在胸口正中的位置落下一串暧昧殷红的印迹。两手把男人的身子抚得正了,变幻成坐与自己身上的姿势,粗硬的物什长驱直入撬开贝肉穴关,撑抵了尽。

分明瞧得盘坐在上方的男人劲实有力的双腿紧紧嵌缠着腰身,绷出昏惑魅人的肌理线条,合呼吸起伏的胸廓腰腹,连带肩锁骨脊间,以及褚褐串珠白润骨牙坠饰在蜜色肌肤上,无一不昭显那野性狂肆的美。

这些时日在郊原的肆意赏玩,让男人原本浅桂色的肌肤颜色更加深浑,甚至透出一种油亮饱满的棕蜜,那是以前从未在男人身上见得的自由、康朗,顾千珏很喜欢这变化。其实若要说来,算得无意识地偏见,连着心窍头脑都系与一人,无论如何,都偏着法儿地喜着、爱着。

本来撑涨酸涩的后庭锁得更加紧了,盖那埋进深处见色起意的粗硕物什直白地袒露出对这躯体的满足,膨胀发硬。

男人的腿甚至无知觉抖了起来,太久没有承爱的地界变得过于生涩紧致,后方传来几乎把人捅穿,劈开的生疼,令他有些不适,红霁的面色都白了几分。

顾千珏稳稳当当地抚着男人的腰腹,身下的动作不再过分,只待男人缓缓适应,前方的手伸着去握男人昂立的柄杵,指尖在蕈头边缘打着圈爱抚逗弄,时又侧过头唇舌贴近男人敏感的腿根,叼吻那处的皮肉,齿磨唇吮,酥麻的感觉自挑弄处一并窸窣攒动,男人在这样的照拂下只觉尾锥下捅咕进体内的铁棒似乎也变了几分味道。

甬穴无意识地嘬品剿咬着入侵者,肉浪翻滚,尽是讨好欢媚意。

“阿衍,你动一动。”沙哑低绵的声音吐露,光洁的面额泌出细细的汗,顾千珏忍着想不顾一切破坏的狂乱,抵掌抚着男人宽阔精壮的背脊,一遍又一遍。

跨坐在上的男人已然适应了杵进尾穴的庞然大物,闻言顿了一会儿,便抖着手扶在下身紧实的腰腹间,撑着腿上下动作起来。柔韧的臀肉撞在胯节的骨冀与肌肉中,发出闷闷的钝响,只见得筋络盘杂的姻色硬杵在隐秘的臀丘之间进出,那条跌宕的沟壑,掩盖不住诡谲的情色。

“哈嗬”随着男人扭动骑跨的动作,两人又一阵喟叹呻吟,舒爽的酥麻快意连绵不绝从连结得最紧密的地界传拨到身体各处,焚灼着,沸腾着,把全身的血与肉都滚开了,理智也一并燃烬。

顾千珏微仰身,滑腻的舌尖又轱辘辗轧过男人胸膛,顺着纹理的方向舔舐隐在筋肉下的骨缘,啃噬舔吮爬过一根根肋际,肌理上沾上湿润亮色,所过之处泛出红潮。

男人充血硬挺的柄杵随着上下的动作颠簸晃动着,蕈头铃口间汩出的爱液振荡溅出些来,淫靡得几乎令人癫狂。

趁男人又一次坐下,顾千珏借势往上顶,在谷道中翻江倒海的巨物结结实实地击打在敏糜的欲泉根源,撞得男人闷哼出声,脚下动作一滑,身躯酥麻着瘫软,腿上无甚支力,将那捣杵吞含得彻底,直直豁开穴肉。

男人的身子颤得利害,鼻翼也跟着抖动起来,呼喘的声音又快又乱盖过了吸气,胸膛之中的搏动也快得似要振出肉躯,紧贴的身体一一传渡着这些细微的变化。

顾千珏也兴奋不已,他不再耐性陪男人玩这些柔情蜜意的戏码,翻起身,天旋地转的片刻,两人的身躯彻底调转了位置。

将男人背着身子按伏在地上,顾千珏搂住男人的腰身,大开大合地挺送着下身,快速的身影带动周围的气团,挥动成小小的风,将红阶上立牌前的烛火带得晃动颤抖,幽幽明灭。

男人被动承受着撞击,明明结实精硕的腿却像是支不住力道,绵软萎乏,他伏着阶案,手指扣捏着所能触及到的东西,漆红的立牌棱角冷硬的线条硌得他手心些微痛感。他粗重的喘息将旁侧的烛火带得更加悠惶,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暗去。

他们在神锡山最圣洁的地方,雪山巅上冷清幽暗的灯祠屋内,旁若无人地纠缠、交媾,如发情的兽肆意妄行。

顾千珏抽插数百回计,覆身拥着男人饱满的胸膛,两手指节分明合爪扣得无丝合缝,将那软韧的脯肉在手中来回变幻着形状,又才抚上已经饱受蹂躏的茱萸,两指搭在洇裹的肉蜜乳晕,上下分弄着盘拨得更大,将那挺硬的绯珠按进殷色中,玩得绵软,复又揉捏搓顽、扯弄碾磨,感受着那物在指腹之中重新充血颤巍挺立。

后庭犹如火燎,纵有攀跃至上的连绵情潮的席卷,更有猛烈的捣杵不断挥斥舂闯,碾磨得火辣又酥麻,辨不得痛与爽快来。

男人紧咬着牙关,像是在捱什么承受不住的刑罚,而极力克制的呻吟依旧成片连结地从喉头滚落,但时有被身后的重击撞得不成字符,如春池细雨,柔柔绵绵地落下,可如此却也惹不来更多的怜惜,只能在狂风暴雨般爆裂的情事中,似将沉的船、倾覆的帆,飘摇晃荡地如即刻溺亡的人抓住一尊浮木般紧紧扣捏着立牌与阶缘,那对于粗硌的感官,也全然被身后那令人神魂覆灭的蚀骨快感所吞噬殆尽。

“千珏”男人忍不住唤出声,告饶的话语尚不得吐露,尽情攉夺穴关谷道,攻城略池的顾千珏更无暇顾及这些,他执尘柄无情地穿凿开濒临高潮不断窄缩的甬穴。

在红肿惨淡的绯珠上重重一捏,顾千珏的喘息也乱了,全身颤栗,浑身上下也绷得直了,巨树撼动着抖落冠梢上的积雪,淅淅沥沥,倾巢而下,溶溶细密的雪崩塌着灌满了谷道,那雪出奇地烫,激得窄小的巷庭不停地收缩。

男人前方颠簸起伏的阳具也哆嗦着喷射出股股浊液,挥洒在绣纹褪色的蒲团上,异常淫乱醒目。

缓过神来的男人被重新搂进热烫的怀抱中,撑伏在冰冷硬硌阶缘的手臂被圈在了胸前,湿热的吻细细地落在红紫的压痕上,更有蠕动的腻舌柔柔舔舐,如同兽群之间的安抚慰问。

那种失控地,毫无着落得沉溺感被打破,重新交织出心腔被填满的踏实与安宁。自发地感受到开心,是胸膛会有充盈的感觉,是高兴。

顾铭隐隐在心中回想着,自觉学会了之前与他而言晦涩难懂的东西。他向来沉敛并不是邀功之人,也没有打算拿出来夸耀一番,因此顾千珏更没有机会去教他感受方才生出高兴得缘由,还有这样的情绪与旁的有什么不同。着此,详说起来,他此番的高兴其实更多地要源于心里的爱

不过好在有一点,他对于旁的东西一窍不通罢,于“情爱”二字,犹通两窍,虽一知半解,行与意上却是知会了透。

纳挞是一个很重祭祀的族落,四时为祭分祠、禴、尝、烝对应四个季节,其中因为寒季会封山还育,狩猎祭以后的祈祥节为献尊制礼之极,称为烝祀。

烝祀的牲品择全具肥均、比物中度,毛色素积,用牡而勿牝。选用的祭品也是豢养的雄性畜类,挑其毛色瞻仰,肢体匀称得当,不算破坏狩猎祭以后禁野猎的规矩,于此感山林川泽之恩,也不会伤害担有繁衍重任的雌性生灵。

着人立尸,奉皋舞,令钟鼓,相侑礼,以表达对祖灵的敬畏亲近,不过发展到如今,拜祭的尸已不再是具象的死物,而会选择避族室卿尊而亲族落的近臣饰授,族巫来担任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族巫则详尽细致经手烝祀的一切东西,到从祭服的挑选、器物的铸造、乐舞的编排。

近傍晚时分,冬日的苏昭草原被澄晕的暮光笼罩,余烬的晖日细细碎碎地倾洒向地面忙碌的族人。天色瞧得十分和蔼柔暖,塬野的草青黄枯瘦被风拢作絮絮连绵的一团,起伏飘摇。

彩葛旗也在风中滚涌,拍打出翻飞的脆响。从人们往来谈笑的口鼻间呼出的阵阵白烟,确乎才明了天气已是冷沁个底。

从摆祭物,进笾豆、牺牲,献酒燔与粢盛,掌誓戒宣罢,祭祀中庄重严肃的环节就告一段落,行过沐礼后,一直到九音迎神,八舞百戏方才奏唱来,丝、木、阮、犏、箜、笳、罄、匏、鼓合鸣而后是雪顿宴、腾旋舞、高廉影戏、摇花角、绘卓卡等等热闹非凡的节庆愉剧。

随着日暮落下,夜霭笼罩了整个草原,混嚣的乐舞声把冬夜的宁静撕碎了彻底,漫天红橙黄晃的灯烛篝火,从银灰蓝幕中生生劈开一抹亮色。

在百戏舞中,顾千珏可以看到精练比落的魁壮高汉着鲜红的绸衣绸裤,赤金嵌边,白蓝缭珈的长身马褂下面坠着五色祥意的襟段,尾部还坠着丝丝缕缕的线绳,他们个个手擎一尺多长的三花绣旗,随着舞蹈的动作,襟段与马褂就会在风中翻舞出好看粹丽的弧度。

部民们在草地里围成一个圈,把蹈舞的戏仕包裹得密不透风,因着舞蹈结束过后会有抛旗的仪事,看过的之后的部民可以去接旗拿回家插在毡帐的顶盖上,意迎神纳福的祥际。

没有见识过这般舞闹场景的顾千珏,依旧被部民们哄闹喜气的氛围带入,拉着顾铭一同挤进人群中去接那随着舞蹈的节顿中不断抛下的彩旗。

跟着部民们一起摇桑兰籽的小花,尝宴席上的搪耙糕,饮奉牲送尸后的祭酒。

熙攘人群中,他们间或着碰到一些面孔熟络的伙计,请顾千珏吃茶的格索勒大叔、摘果李家的鞅拉妇人的小女儿他们面上都带着和煦的笑,眉眼弯到一起,高扬的唇角把颊边顶起一团腮肉,火光打在上面,照映出红彤彤的颜色,像是把他们全部高兴与欢快的心都抖露出来,溢于言表。

烝祀的最后一项也是大家最期待的一环,赛马奏哄。与曲舞百戏需要挑选排练的剧目不同,在纳挞,人人都骁勇善御,精于骑射,因此这个仪事大家都可以尽情参与,更莫说,尚有族室亲封的赏赐。

已经有部民围绕广阔的金磬台旁跃跃欲试,顾千珏则拉着顾铭在外场的栅围旁暂观摩起来。

场内的高汉随着马匹踏入,金磬台的昶地,跨坐在马匹上的人一手拽粗长的麻绳,麻绳一端系红旗攥与手心,一端系沐礼过后的寿螺不断在手上团转甩出残影的圆圈。

高汉们手里拿的东西叫做旌,来回甩圈的整个动作就称为抛旌。一旁热心的纳挞部民朝顾千珏解释着。盖因那与周围人都不甚相同的北梁朝服饰,部民们对他好奇的同时也抱了相当多的热忱。不过他并不觉得这善意是源自他的血统,被奉为尊客上宾更多的也许是沾顾铭的光,但这并不影响他悉心接受这些部民的好意。

躁动的马匹在场内打出喷响的鼻哼,踢踏环绕场地预热的蹄踏中也昭示出它对于如此慢悠动作的几分不快,干结的草被踩出簌簌的响动。

金磬台最中央是一个厚铸的铜塑如一坐小小的山丘立在坦阔的塬上,那是一尊铜钟,被族民称为暝顶钟。

钟顶端往下有无数根粗细各异的红线圈环绕而成,锥笼撑立,每一个红圈上都系着大小不同的法铃,从外到内,法铃越大也越重,谁能抛旌砸中它并且发出回音的声响便称之为奏哄。

随着场内掌事人手中两面大旗交叉挥舞的动作,在栅杉外的马匹一个个如闪电般冲了出来,猎仕们把身子伏得极低,让那冽狂的寒风竟有些无处磋磨,他们要围着金磬台跑上十圈以上方才能抛出手上的旌,而预先完成的人则愈有可能抢占先机。

骑马的猎仕头上戴着骓帽,帽上缀着白色翎羽或有红白相间的彩翎,随着驰骋的骏马,在风中奔腾旋零。

马匹在草场上绕着筑台疾驰,长鬃飞扬,四蹄翻腾着远看去似不着地般,油亮的皮毛顺滑水光,合鞍座上高头精烁的猎仕构成一副疏朗自由,壮美凌厉的画面。

一圈又一圈,围场内似乎有一种另类的静,闻得马匹阵阵嘶鸣,还有那如暴雨急骤而坠的蹄踏响动,成群的马匹呼啸飞驰,一个接一个,似要涌成棕色的浪。

绕着地面上洒好的白圈粉,彻底抵达了内场,外圈小巧的铃铛几乎要被马蹄声踏出叮啷的响动,实是错觉一场,那些距离都已做好了精确的计算。

不知是哪一位勇士率先到了合适的抛旌点,在栅围外的人更只能见到一个剪影,把醒目的红色从手中甩了出去,砸出一阵欢快清脆的铃响。没有奏出钟鸣,却好似为这场热血沸腾的竞比拉开了序幕,栅外的人群也跟着哄闹起来。

沸反盈天的人声中,顾千珏俯在顾铭的耳廓上,意趣盎扬低声问:“阿衍要去吗?”

先前身旁之人眼也不瞬地观瞻场内的竞比模样的一幕幕,皆不备察地落入另一个人眼中。旁人只能瞧得这位名唤阿衍的人淡淡点了点头。

其实顾千珏的骑术算不得好,只是在原主的记忆中能有熟悉的感觉,加之前些功夫策马的经验,若要跟纳挞这些个勇士比骑术自然是没有太多胜算,不过他也似之前那般只抱着凑热闹的意趣罢。

不知赛了多少圈,多少人,等轮到两人御马登场之际,此前也尚没人能博上那奏哄的彩头,想来也是难度非同小可。

既是赶个闹趣,两人便也默契十足地敛去内息,纯以武力与一众人相赛,这才算作公平得当。

翻浪滚涌的那抹赤红在眼中撤去,栅台被放开来,齐头并列的猎仕们都紧握着身前的缰绳,一手捏旌螺,俯低了身子做足了准备,待讯号一出,便如离弦之箭,穿梭着飞远了去。

顾千珏稳稳坠在其后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重重叠叠地从眼前掠了过去,带着冷浪与扑腾起的细小灰尘。

旁边是一个携头并进的马匹,一抹熟悉得不需要侧目就能知晓的红影。顾千珏有意让他蹿出去抢先机,然而不管如何左右相让,那马匹便只牢牢黏在一旁。

顾千珏的嘴角抿了笑,眉弓压得低了,有些无奈又想笑骂着什么,但想着不干扰他人,还是隐下了冲动,本欲不作那疾抵的头筹故意放慢了速度的人,这下突然全力以赴了来,骓帽的白毛被风捋顺成一道直直的线,如一道闪电。

臂弯打开,尽情挥动着缰绳与策鞭,身下的骏马长啸嘶鸣,甩了蹄角奔腾,在火光中漫天细碎的烟尘被映照的明了,鼻翼间大口呼动的冷气倾啸割进气管肺野,顾千珏身上却热了起来,只觉得胸口激荡出一片恣意开阔的心怀。

那抹身影锲而不舍地坠在身后,旷野蔓蔓,黄草起伏,朔风凌凌,飞御纵跃。像是就要一直这么追随着、奔远了,没入天地尽头。

两处身影一前一后抵达了抛旌的圈中,因前后去得太远,两人也没有争得这先机,不过他们也并不在意这些。

马蹄在圈缘悠悠踏着,手中的旌绳在空中翻滚旋转出一个红色的圈,两人也几乎是同时抛出旌绳,那轻而空的礼螺仿佛在手中筑了千钧的力道,迎风劈开浪涌的草、一根根绷圆的红绳,滚滚向前,那劲实的力量迅捷奋飞、势不可挡地撞向金磬台最中央倒映着蹿腾火光的铜塑,那尊沉重的顶钟。

“嗡——”巨大的震颤从金钟的上传递,轰鸣声余荡,起伏的草、奔腾的马似乎都化作了这场哄奏的伴象。系接的红绳一圈圈晃动着,发出大大小小的咚铛或是叮铃,连成一片,恍惚篝火与烛芯都为之颤动。

场内的马蹄声不绝,场外的人声却停滞了,惊异的静顿了,仿佛在为这个出乎意外的结局而屏息注目,好半晌的静滞之后,才传出更加嘈杂喧嚣的讨论,热烈了,沸腾了,如烧红的油中溅如一滴水。

且不管那边是如何热闹,场内判定的掌事确是一时犯了难,两个旌螺几乎是同时撞上那顶钟,一番商榷僵持之中,却瞧得赛上的两人已然跃马而下,寻了过来。

因那奏哄的赐物只有一枚,由是作何也得商议出个先后是非来。

“阿衍的骑术精于我,若真有个先后,他也理当在前,实是无甚可纠结的,这头筹合该是他的。”顾千珏本是想陪阿衍过来领赏,哪知这边还有这么一番论谈,笑着劝解。

这话讲得并不是没来由的过谦,实是从顾铭一开始御马的状态就知他若想要逞那第一,便无人可道第二。

见两名赛者无甚异议,掌事与承办此事的族室尊亲商量后,也无异表,便将那吉玛坠交由了二承耶手中。

走出马场,之前相熟的人在栅围外老早地侯着,他们只闻得这组猎仕中有人完成了奏哄,详尽的信息却不得而知了,于是待人出来便仔细捉问了遍。

等知道奏哄的就是二承耶之后,那些人短暂的惊讶过后更是喜上眉梢,纷纷庆贺祝福。

头筹已被夺走,栅围场外一时少了很多人,原本围问做一团的人得知了这个满意的结果后,也是四下离散去别处庆禧了。

闹了余尽,默默走在身后的男人方才又重新往前迈几步与人抵肩并行。顾千珏偏头去看男人的神情,明明依旧横眉挑目的模样,无端带着些喜色,他只作因自己心头舒畅所以瞧别人也当是兴致盎然。

男人握住了他的手臂,顾千珏顺势顿住,偏身转向顾铭。

“千珏,我很高兴。”男人掌中攥着吉玛坠合手心盖在胸口,仔细感受着心中那抹情绪流淌。

顾千珏瞧男人斜飞入鬓的眉似乎也柔着弯了,眼角蜷曲,唇角扯开的笑似素平生来头一回,把那骨白的齿露了出来,那耀眼的光滟令他晃神眩晕。

“嗯,我也很高兴。”顾千珏无声回握了男人的手。

趁无人得暇顾及他们,男人把坠子绕在顾千珏的脖颈上,摩挲着绳扣,细细戴好了。“保佑千珏,福安永乐。”

顾千珏这才看得这坠子的模样,萃净翡石边嵌一个银环,玉面上锲雕日形的图象,扣住银环拨动,那坠子便来回翻转过来,反面则是一个月形的图象。纳挞除了对祖灵的尊崇以外,对自然也尤为敬畏,日月星转的表象,意取顺遂裕盈。

把坠子前后端详了便,顾千珏方掩在衣襟下,收匿妥帖了。方才道出口:“我也有东西要送给阿衍。”

昨夜祈祥节的仪事完结后,顾铭遭遇了刺杀。

实在是这些时日太安详,厮杀的熟悉回来后方才有一丝实际的感受。但顾千珏交手却带了几分警惕,敛去七成力道不让那刺客察觉出他的功夫底蕴。

不慎挨了那刺客一刀,劈在肩头,这伤受得其实无妄,不过想到原主那净台心经的解毒功效便也没太多顾虑,所幸小伤。

骨冕将他俩安置妥帖,放话一定会查到真凶,此事也惊动了太律,更是不知道如何让鲜奉夫人得了信,知她将多年流浪的游子看得宝贝极,理应隐瞒些才是。

这事顾铭没有受伤,所以‘护驾’有功的伤员顾千珏反倒成了备受关怀的对象。太律赏赐慰问完还不算,连鲜奉那来时,因为顾铭与顾千珏情谊深厚盖过她的那番计较与冷脸也转圜个尽。

顾千珏恰借着伤员的名头,说自己也有几分功夫,怕夜里再有什么意外,便要与阿衍寝作一个毡帐。这话说得直白,若要有心人恐会觉得这是在质疑主营的守卫失当。

但都感念他回护顾铭的心,往日里两人感情十分紧密要好,因此也不疑有他,说了一些关怀的话,这厢算了结了。

此举顾千珏有私心,想与爱人亲近几分,但却无心做更出格的事情,毕竟在眼皮子底下,他还不敢如此造次。况也不想以这种偷摸的方式败了阿衍家里人的观感。

夜底,天色黑得早,苏昭草原的风尤其的大,族人为了防塬野山火,外面热闹的篝火熄尽了,在营外笼着的烛火也尽数黯灭,因此毡帐外已然黑黢黢一片,再无人声动静,沉寂极了。

毡帐内还撑拢着一盏跃动的烛光。应付完得知动静再次前来表示担心与关怀的格索勒大叔,两人才彻底落下了外帘。

床沿旁,顾千珏端坐得乖驯,率先打破了沉静的氛围。“阿衍不高兴了吗?”

男人平日的情绪很少外露,但从发生刺杀到现在,男人说的话实在太少,最近逐渐被‘调教’得活泼的样子好似全都回到了原点。

男人摇了摇头,顾自拿起伤药欲要给人换药。

顾千珏扼住把上自己衣襟的手,侧了头去看男人脸上的表情:“阿衍,都是我的不是,以后不会这样了。别不跟我说话,好不好。”

“阁主行事自有道理,非属下可随意置喙。”男人开了口,是他好不容易拗过来的称呼被再次提及,这样的见外于两人之间却好似裹了针刺,势要惹人神伤。

但顾千珏不在意这些,相反,他很受用。顾铭几乎从不与他置气,可阿衍不一样,阿衍会同他讲高兴,就像现在跟他闹脾气一样,少了那些卑怯,仿佛终于可以知道一点自己会更多地纵容他。

男人好似也觉察自己出口那些不恰当的言语,于是干脆伤药也不拿了,原地直挺挺的杵着。

面无表情,看起来更像在生闷气。

“我知道阿衍是担心我,可沧海珠的事情一旦你受伤便不好再瞒,我有净台心经护体,况那贼人的武功我胸中有数,不会有闪失的。”顾千珏拉男人的手,将他按在床沿一并坐着,耐下性解释着。

见人面色还是不变,又佯作可怜:“阿衍,我肩口这儿还疼,你帮我看看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此话一出,男人那冷置的神情才破开来,甚露出些许仓皇,他一手将外搭的衣襟拉得低了些,原本的伤口经过了族中巫医的处置,裹上灰白的棉麻布条,现确实往外渗着片缕猩红。

骨冕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闯进来的。

两人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地方,却是有种无端的暧昧萦绕。

骨冕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眉心下意识地蹙了起来,目光在瞥到顾千珏脖颈上那本该藏在衣襟下的吉玛坠时,神色变得有些缄深。

顿了好一会儿,才从这样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说明自己的来意。

这事发生没多久,骨冕便找出些眉目,据说这刺客是五承耶豢养的死士。每位纳挞的承耶自承籍属地以后就会分到十二名死士,武力高强,只忠私主,这样的刀用起来实在顺手,但有时也会遭到反噬。

这些死士身上都会带有属主的一些标记符号,一是死士如有叛主逆反行为便于抓获,二便是防止权贵之间的互相倾轧暗杀。

的确,从这条规立出以后,族室贵卿之间因明仇遭遇暗杀的情况少了很多,也更少有人会动用有身份标识的死士,转而从其他地方收养一批不那么锋利但尚可一用的刀仆。

正因为这事太直白,所以才更有蹊跷,于是骨冕着手调查与五承耶关系紧密的四承耶,从手下对他们近期的行轨汇报来看,确有动机与踪迹,但仍存疑点。

虽没有证据,但骨冕直觉这事许与那位六图兰【1】有关系。

太律有三位夫人,与正位鲜奉夫人育有一女两子,但那位大图兰早夭,为免鲜奉伤心,族中少有人提及此事。二夫人伏萤育有两子,也就是现在的四承耶和五承耶,不过二人年岁相去甚远,性情也千差万别,四承耶沉算阴郁,五承耶酷戾易怒。三夫人沂嘉育有一女一子,也就是现在的六图兰,但却没有如今的七承耶。

三夫人的幼子与鲜奉夫人的两子十七年前遭遇的那场意外,在族中,几乎成了更甚于大图兰早夭的秘辛。

六图兰是个人物。她年岁是这几兄弟中最小的,却是这几人之中最沉得住气的,行事温和有度,体量武韧精实。若要是男儿身,定是要为她痛失爱子的额吉撑出一片天地来。只是,没了儿子的沂嘉夫人如今还没有任何属地留存,在部落中的地位也不如育有两子的夫人。

六图兰近年已过承籍的年龄,但总循亲近额吉,感念孝道的理由,尚未划分属地,仍留待主营。

沂嘉夫人与鲜奉夫人同失爱子,那些年的来往便密切了许,鲜奉夫人也可怜从小乖巧懂事的六图兰,便也央着太律应下暂缓承籍一事。

如今三承耶是寻回了,鲜奉夫人总想着与失散多年的孩子好好拉进关系,所有心思都落在乌维衍身上,自然是顾及不得还未寻回爱子的沂嘉夫人的心情。

这之中微妙的变化倒是被骨冕捕捉了,虽然他与那位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六图兰没什么交情,但并不影响他去揣度她那些昭然若视的狼子野心。

历袭以来从无女子继位掌管部落之事,别人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能,况也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可如果只是无用功的话,那这个女子做得也未免太多了,让他不得不生出一些警惕,至少他可从未在他那些尚有登籍机会的窝囊弟弟们身上窥得这样的狼虎之姿。

因此虽在线索上没有更多收获,心里实在惦记此事,才又上这边的毡帐,好与便宜兄长再提个醒。

乌敕斛心想:他与小时候一点也不像了,回了营落平日也只会伙同那个北梁人四处野玩,实在太放纵了曾几何,这样的快活似乎是属于他的?算了,就当还那年欠下他的。

哪怕如何纵惯,也总是能依了去的。只是,这种事,无论额吉还是罕父,恐怕都是容不下的,总不能再为了一些无关紧要旁的人还要去牺牲些什么吧,愚蠢的兄长。

交代的地方大致说个明白,他头也不回,转身去了主营最中央的那尊毡帐。

————————————

“阿衍,这是你真正想要的?”顾千珏感觉自己的喉头艰涩难比,几乎从缝隙中低声压出句话来。

仿佛就在昨天,他们还一起骑马、争着奏哄,一起吃搪耙糕、插顶旗。哪怕经历危险的刺杀,也从没有过如此心神惶动的空落。

面前的人是他到这个地方以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说是可笑的雏鸟情节可能都太浅薄。

在记忆中,是这个男人浑身是伤,背着他浴血杀出困阵,也是这个男人与他负了一样的情毒,如此阴差阳错、却甘愿雌伏于他,在江湖中他愿意隐姓埋名跟他浪迹天涯,在秘境中无论怎么样的险厄也决计不放开他的手,于是他许诺,愿执手同赴碧落。

可就是这样一个与他生死相契的人,对他说,从前种种皆是浮妄,他不愿再做笼中困兽,他说他本可以是草原尊贵无两的承耶,可以娶妻生子、幸福一生。从前与他的纠葛不过是忠挚之义,仆属之情,再无僭越,如果没有那情毒,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超脱于此的结局。或者说他没有机会找回自己的家族,那他绝无跳出这个桎梏的可能,他会一辈子被困在以高仰息望、俯首称臣的这种尊卑里,无法逃脱。

但现在他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他见到了训练场地以外的江湖、见过了翻飞蔓草牛羊成群,他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旷野中才终于找到让自己安适的自由,是的,自由。

他享受的,渴望的自由。

如果一开始顾千珏还抱有男人大抵是被威胁,或是被什么摄魂术控制之类的想法,那么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彻底撕碎了他的底气与自信。

男人不明白什么是情,也不明白人世间的太多东西,这是顾千珏教给他的,一笔一划的墨迹都是阁主着笔绘出的,所以他被雕刻出的都是仿佛完全契合的、迎着阁主的预期的方向塑生。

他说正是因为不懂得,所以才可以心安理得地或者说自欺欺人地一直这样扭曲下去。不懂得忠情与倾慕之间的区别,并不要紧,因为是阁主给了他生命,阁主全他衣食,一身武艺也皆源这人,所以无论是性命还是身躯的奉出,无论何种意义都似乎理所当然。哪怕要继续这样,也都是自己应当偿还的。

但,正是因为知道什么是情,才知道原来倾慕之外的任何亲密接触会让自己如此痛苦。

男人闭上眼,仿佛在消化这样的痛苦,或是在组织其后的语言。顾千珏从来没有听过男人说过这样多的话,从来没有。

好像是一场漫长的、遥远的促膝长谈,但情形与氛围并不足够亲和温馨。

男人说,他见到阿莱的那一刻,就被她吸引住了。千珏教他的,一种名为高兴的情绪,胸膛觉得充盈,感到踏实、安宁,可是都好似不足够,微末得难以描绘,男人闭着眼像是在回忆与心爱女子相遇的美好瞬间,他的声音连带着身体都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他说,他必须知道自己早已许属于谁,却仍然不可遏制地在那一瞬间生出那样的念头。

看到阿莱粲然的笑,就从心底里生出想要守护她,想要陪在她身边的想法,直到亘古永远,天地荒长。

荒唐的诡异的情绪这样侵占了男人全部的心神,所以在这一天,他提出来,想要把决定权重新交给那个赋予自己一切的人,因为自己更加贪婪嬗变的私心。

无论这个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必须承受。男人抽出了那把雕花精湛的匕首,那柄“千钧”,是那样的华贵精美、光滟倾山,浑然倾注另一人全然心意心血的利刃,现在被男人嵌叩进他的掌心,以他此前绝没有想过的方式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男人把住他的手,箍着握刀的手,把刀尖抵向胸口,那里没有泛光的甲胄,只有胸膛起伏搏动的脆弱生命。他如一只引颈受戮的孤兽,如此绝望、如此痛苦。他自私地,在逼曾经的主子,为他放弃阁主身份,将他托到现在位置上,给了他能给的全部,这样尊贵冷心而唯独与他些特殊的人,做出一个选择:放他自由,或者,杀死他。

顾千珏没有愤怒,实质上他生不出太多恼火的情绪,听到男人吐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仿佛都化作手中的这柄匕首一样,尖利地直逼他的胸口,没有那种穿破的撕裂剧痛袭来,但心腔却仿佛拧在一起,钝固的隐痛。

他想要开口再问些什么,可喉头是那样酸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他说不出话,或者说他觉得听了男人这样几乎开腹剖心的话,自己理当体面些,至少不要在对方如此备受煎熬以求解脱的纠结之中,表现出这种无法释然的,之于男人而言的束缚、余赘的情绪。

但是他还是开了口,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阿衍,为什么要让自己不开心呢?抱歉,我都没有察觉到跟我一起,原来你是那样的心境。”他顿了好一阵,才从这样的恍惚中重新拾起声音。

“自诩悦慕你,大抵我确如你所言,如此刚愎自用、一厢情愿,才让你被逼至此,以命相挟。但是,阿衍,我在乎你,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会卑劣到以任何身份地位权势的尊崇囚住你,我不愿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曾经我问影七,可有婚配,因为我只愿两厢情许,现在即使阿衍再答我这个问题,我亦会尊重你的选择。如果这是你要的,我会成全你。”

“顾铭是我一手规训出来的,但阿衍不是。乌维衍是嵩原的二承耶,有自己的属地、部民、权势、财富,他可以有底气成为他想成为的任何人。我予你的种种,只是想着能够让你更好成为你自己,却好似也一厢情愿地将你拓印上隶属的痕迹。不论功过,须得明白,我所付决不为求任何答酬,如果你把你自己也算作抵债的部分,那才是枉费我的倾注。你从来不欠我什么,影七、顾铭,还是说现在的乌维衍,当然我也应该不会欠你什么,你应当平视我,端正地、磊落地说出这些话来,这是我至今来想教给你的东西。如果你只想做草原恣意的狼,我不会想要成为你环项圈禁的绳索,你想做自由博空的鹰,我也绝不会化作你脚上的镣铐,你的枷锁,你的阻碍。只此一点,因为我一直将你视作最珍重的人,也许在你的观感中,我的这种近乎自私的情意已经给你造成困扰和负担,才会这般决绝地与我理论征讨自由。”

“阿衍,我要的从来都是你情愿,倘若有一天你不愿了,那我不需要你的愧疚、偿还、弥补,或者说,你的可怜。”

话到后来甚至已经有些混乱,他只能尽量克制自己的声线如常,也挑了那些不全然揭露他此刻心情的词句去表明,想要尽力展现得云淡风轻、毫不计较,或者说保全那仅存的一丝体面于自身。

顾千珏从这番话开头便把匕刃从胸口处移开,待吐露完,他平静着把匕刃归尽鞘中。

“莱沁恩,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我见过她。”

他转身,再不将视线落在那人身上。自也看不见身后男人掩在低垂头颅下,几乎无法克制的哀痛神情。

但也仅限于此,乌维衍没有接过话。

于是顾千珏又自说着:“纳挞的部民美厉悍野,热心诚挚,嵩原风淳景宜,山河秀蕤,是个好地方。得幸窥之一二,我心亦足盈,但总挂念今而憾未涉过的岭南,承耶说得对,这天地广袤无垠,我该多去看看。”

良缘永缔,鸾俦昌炽。

他在心头无声念。却失了声音再无法违心说出那番庆禧,舌尖囫囵压过这几字,苔根苦涩,如梗在喉。

霜夜沉沉的燕行关外,绵山高远,天色混沌,冷峭的狂风肆虐席卷余烬之下枯黄的草结,大片细碎的白雪在呼啸的风中纷涌着、斜斜地敲打在一尊尊毡帐上,螺起银白的盔脊。

静默偌大的草原上旷阔悠远,没有牛羊,没有青草,那里空空如也。耷拉在毡顶的福旗如残竹被无力拍打着卷入地里,发出摧枯拉朽的声响。

狩猎祭来的第一场大雪,仓皇纷至

硕大的雪片还在下,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一片掠枝头,一片压山黛,一片接着一片,密不透风地从天上倾近地面,将干燥的原野尽数掩埋,凝做一团冰寒的白色沙荒。

风从领口、袖缘吹灌近温热的肉躯,寒意沁入五脏六腑。夜色中,惟见银白的青灰天地间,疾驰的蹄踏溅起飞扬的雪泥,起而又落着机械重复的鞭声,颊面滚滚迎着细碎的冰刃,沉凝地坠落,遍体生寒,肢僵麻木。

顾千珏,在这个雪夜中离开嵩原。

【1】图兰:纳挞与承耶身份地位等同的女性,拥有部分属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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