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他,没有人类的形体,而是一隻通体雪白的巨大山猫,因为血腥的气息而苏醒,因为杀戮而兴奋……触目所及都是红色……对方身上,自己的身上,可能连眼白都染成了血一样的红色……他的手……不,那看来也不像手……而是尖锐细长的爪子……在梦里他用那双利爪穿透了某人的胸膛,抓住了一个跳动的物事,然后……
然后那个梦就变成了一片苍苍茫茫的蓝色……他在里头悠悠晃晃地摇盪着,好像回到母亲的怀抱,也好像……某个晚上,有个男人温柔拥抱着他的感觉……纯然的、平稳的……可以交付一切的存在……
细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双色眼眸空茫地瞪着正上方的天花板以及雅致的古典吊扇。
痛……这是他的第一个感觉。浑身像是被坦克车碾过一般无一处不痛……估计至少有五根肋骨断了,牙齿断了三颗,右手腕应该碎了,手臂脱臼……他自我诊断着。
他望着不远处自己的手掌,想尝试着挪动手指,结果~想动的动弹不得,却反而换来整个手臂一阵电击般的刺痛,痛得他小小地倒抽了口气。
「璃?」似是发现了他的动静,原本在他床边假寐的男人猛地警醒,探手握住他的手。「你还好吗?」
双色眼眸瞪着两人手掌相贴处。嗯……真的完全没有感觉……好吧~运动神经和感觉神经都断了,这下可好,神经要长回来可需要长一点的时间。
他脑子里转着这些没有营养的念头,没有立马回答男人的问题。男人却像是如临大敌般地紧张了起来—不能怪他大惊小怪,对一个从血泊中捞出来,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完整皮肤,还昏睡了三天三夜的伤患,一点风吹草动都是让人绷紧神经的。
男人微微倾身,与他眼对眼的,向来漫不在乎的眸子里有着少见的焦虑和认真。「璃,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认得我是谁吗?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吗?」
有没有问题这么多的啊!他到底是病人还是考生来着!!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连转动眼球都是一件费力的事的话,他老早就赏对方一个白眼了。
他动了动唇。「他呢?」话一问出口,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本来,他应当是要回答瑕的问题,应该要说些场面话让瑕安心,应该要……可是在话溜出舌尖之际,这些『应该要』就全部从他脑中消失了,他唯一隻想知道……他在哪?
仙道悠……在哪?
瑕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微妙。他嚷嚷着:「喂~你这样还是哥儿们吗?我在这儿守着你三天三夜,你一醒来就隻问那傢伙的事?!!」
璃必须说,他从来没学过破心术,但是面对瑕,他可能比对方所想像的还要更能看破他。没办法,毕竟他们可是从小萝卜时期就认识了~所以,此刻对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心虚,简直要他想装作看不到都没办法。
「他呢?」没有语调的变化,也没有字句的调动,他只是源源本本地把问句再重复了一次,瑕却吓得缩了缩肩—通常璃用不变的语气讲同样一句话的时候,大致上就表示他快抓狂了。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观察的心得。
瑕搔了搔头,坐直了身,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像面对老师的乖巧小学生那样,吶吶地道:「找到你之后……我、我派人把他送回去了啦!」当然那傢伙也是不自量力地想抵抗啦,还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说要见璃,哼哼~可是这种弱鸡哪是他的对手,打点镇静剂还不就把他扛回去了吗?当然这些细节部分就不需要说明了。瑕阴恻恻地想。
璃闻言,只是沉默,双眼定定地瞪着天花板,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这样,一个是于心有愧,一个是莫测高深,一时之间,不自然的寂静笼罩着病房。
瑕转着眼,无一刻静得下来的他被这种紧绷的气氛逼得慌,绞尽脑汁地思考了会儿,总算又让他找着一个话题: